庄丽下班回到家里,见马小波还在床上睡着。她没心思做饭,索性也躺到床上,睡在最靠边的地方,离马小波远远的。她一时睡不着,这一天里,在办公室、在路上都感到郁闷,回来看到马小波,就像找到了烘烤自己的光源,莫名其妙地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睁着眼,突然间想到了死。天还不是很晚,窗外天光是深蓝色的,这么有诗意的时光,她却只看到黑洞洞深不可测、不可名状的绝望。她猜想马小波也许醒着,只是不愿搭理她,不由更加气闷。
马小波却说起了梦话,声音虽然含混,庄丽还是听清楚了,他嘟嘟囔囔地说:“小丽,你要是跟我离婚,我就炸了你全家。”庄丽吓了一跳,支起上身来看着这个睡梦中的人的脸,只见那家伙闭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接着嘟嘟囔囔:“你不就是病了吗?动手术!我不怕花钱,大不了房子不买了,你才是最重要的。”庄丽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突然想哭。屋子里光线微弱,她探过身去,凑得很近才把那张曾经写满爱意的脸看了个大概。她不由给他下了个结论:马小波人变了,但心还没变。这个结论令她好受了些,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来,盯着他的脸,一门心思地要听他接下来说什么。马小波在睡梦中“嘻嘻”地笑了半天,说道:“你不就是神经病吗?”庄丽忍俊不禁,笑了一下,又赶紧捂住嘴。她在昏暗中翻了翻眼睛,轻轻地骂了句:“你才神经病!”但是马小波没搭理她,也不再出声了。庄丽胳膊都支酸了,见他一直不开金口,就把脸侧放到枕头上歇一歇。头刚沾枕头,屋子里却响起了呜咽声。庄丽毛骨悚然,差点就钻到马小波被窝里去,仔细听了听,原来就是马小波在哭,他咧着大嘴口齿不清地哭诉:“我要跳楼,我要跳楼……”
庄丽费劲地审视着马小波睡梦中的脸,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跳楼?”马小波竟然接上话,回答道:“你不动手术,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他还来了一句英语:“I love you,for ever!”
庄丽撇了撇嘴,也哭了,她隔着被窝搂住马小波,哽哽咽咽地说:“宝啊,我死不了,我死不了,为了你我也不会死的。”她趴在马小波身上,动了老半天感情后,觉得有点不对劲,看到马小波依然熟睡的样子,猛然省悟过来,坐起来伸出双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马小波“吭吭”地咳嗽,拉开她的手,鼓着眼睛叫道:“哎呀,你要谋杀亲夫!”
庄丽不依不饶,作势欲扑,气极败坏地问:“你不是在做梦吗?怎么知道是我在问你?我趴在你身上折腾半天了你还不醒,你吃上安眠药了?你说,你是不是装睡?是不是耍我呢?!”
马小波涎着脸笑,问道:“你不生气了?”庄丽哼了一声,跳下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马小波一把没拉住,爬起来喊道:“你干什么去?”
“做饭!”庄丽在厨房里“冷冷”地回答。
因为晚饭后马小波抢着洗锅刷碗,庄丽念其有悔改表现,上床后就没有把他踢出被窝。马小波竟然得寸进尺,暗中动手动脚,最后还被他得逞,把庄丽折腾得死去活来,残存的那点怨气也倒腾出了胸腔。事后,夫妻俩兴奋得难以入睡,索性打开床头灯算起这些天的一笔笔账来。马小波牢记范红那句格言:“女人是用来哄的,道理讲不通。”任凭庄丽把罪过全栽在他头上,照单全收。在无人应战的情况下,庄丽一个人打了半天活靶子,痛快了,就想起了一些正经事儿来。她问马小波:
“今天有人来过吗?”
马小波心虚,不敢把他充当好男人的事讲出来,就老着脸皮回答:“没有。”
“真的没来吗?那我得给范红打个电话。”庄丽伸手去拿电话。
马小波一看纸里包不住火,赶紧阻止她:“对对,我想起来了,来过,范红来过。”——心说坏了,范红一定泄密了,这下完了,前功尽弃,又得生气。
“范红来过?不对吧,我今天一天都跟她在一起呀。再说,我不在家,她来干什么?”庄丽看马小波心怀鬼胎的样子挺有意思,又问道,“你见过范红吗?她长什么样?”
“高高挑挑的,白白净净,还算看得过去吧。”马小波学乖了,在妻子面前绝不过度赞美另一个女人。
庄丽乐坏了,笑得在床上乱滚,半天才忍住些,说:“范红又黑又胖,你是第一个这样赞美她的,信不信她听了一定爱上你!”
马小波真蒙了:“那今天来的是谁?难道真是个贼?”
“什么贼不贼的,大惊小怪,那是范红给你请来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马小波不解。
“可不?”庄丽洋洋得意地说,“我告诉范红你经常欺负我,心胸狭窄,一点小事就发脾气,她帮我分析了半天,说你一定是有心理障碍,应该找个心理医生帮你治治。范红有个同学是学心理学的,开着家心理诊所,就打了个电话,告诉了那位心理医生咱家的地址和电话,请他们来帮你治疗治疗。看来效果还不错。”
马小波哭笑不得:“原来那个女的是心理医生,冒名顶替来整我!不过,她的手段还真高明。”
庄丽十分得意,突然又审视着马小波问:“老实交代,你们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