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手,挨个巡视一遍姨太太,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地交待。
“眼下这一关,还不知有多久,也不知有多大,家境败落之际,需要圔家团结,携手共度,不许争风吃醋!”
他看着身后的正室于氏。“我们一家人,难道就不能携起手来吗?你们哪……真是哪个都不让我省心啊!”
于氏低眉闭目。“别跟我说,我早已经是一块牌位了,我不管事,事也轮不到我管,只知道静心养老……”
袁世凯叹口气。“去吧去吧,各人回各人房,该养伤的养伤,该出气的出气,各人干自己的去吧。”
姨太太们没动。袁世凯一摆手:“听到没有?都给我各回各屋,老老实实待着!我在朝鲜的时候,朝鲜国王的卫队,都让我操练出来了,难道还调教不好你们几个女流之辈么?”
姨太太们这才散了。
傍晚,暮色笼罩下的养寿园静谧幽深,水中的亭台楼阁,岸上的花木山石在若隐若现之间,呈现出一种更加迷人的风致。
袁世凯坐下略为休息,拿起茶杯。管家袁乃宽进来禀报:“大少爷来了。”
袁克定进来了。袁世凯看了他一眼。“朝里有什么动静?”
袁克定恭恭敬敬地站着说,“最近上上下下都在忙着立宪的事情,把政治考察馆,改成了宪政编查馆,派杨度做提调。”
想起杨度,袁世凯点点头:“杨度是个很有才华、能成大事的人。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是33岁,比你略大一点。你可以设法和他多打打交道。”
袁克定点头应允。又说,“还有,现在朝中大臣的劲头,是没有先前大了,看来风向是要变了……”
袁世凯不厌教诲:“所以,你就得及时转舵,但不能太快,免得让人抓住把柄。你进京去吧,河南老家,养我可以,养你不行,以后你就留在京城里做你的官,慢慢学得成熟一点,要给弟弟妹妹做个样子……”
这时袁乃宽又进来禀告说,段祺瑞将军来了。袁世凯沉默了一会儿。
“我这人哪,平生最怕的是部下。今日他是你部下,不知哪一天,他就不是你的部下了……”
袁乃宽赔笑说,“大爷,看您说的,北洋的局面,不还得您支撑不是……”
袁世凯一挥手:“谁要这个北洋军队,谁拿走!让他们来试试,这简直是折寿的玩意儿啊!”
稍顷,袁乃宽领着两个人,穿过繁复曲折的厅堂轩室,来到一处幽静的内室。
在袁世凯的这间小书房里,经常亮着灯光,袁府考究的马车不断地在彰德车站接送南来北往路过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江湖浪人、会党头目,还有许多不明身份的神秘客人,带到这里与他频繁接触,彻夜密谈。
一盏孤灯下,袁世凯在阔大的书案后端坐,书案上摆放着电报及各种报章。没了刚才的老态,眼神阴鸷,目光深沉。
段祺瑞上前躬身行礼。此人是袁世凯小站练兵时的旧人,与袁世凯的私交很深,很得袁的赏识器重。他是安徽合肥人,十九岁即赴北洋陆军学校读书。袁在小站练兵,早期的军事教官大半来自北洋陆军学校。段祺瑞被袁看中,征调小站。
段祺瑞与袁世凯一样,其聪明才智主要体现在办事能力上,读书玩笔杆子则不是他的长处。袁世凯采用德国、日本提拔军官的办法,升任各级军官都要考试。他有心提拔段祺瑞当统制,但又怕他考试成绩不佳,便在考前偷偷把试题告诉段。考完后段得第一名,顺利提拔为统制。段于是非常感激袁,忠心耿耿予以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