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又对张彪说:“你现在就回去,给城门口及大街要紧处加派双岗,巡警一律带枪执勤,严密监视街上的可疑动静,检查来往行人货物!汉口江中的楚豫、楚谦等兵舰,迅速布置江防,昼夜巡逻江上!”
张彪领令而去。
八月十五(10月6日)当天,全城戒严,官兵皆不能离营外出。新军士兵们被圈在营房里。但“八月十五杀鞑子”一语,已在军营传开来。天气依然闷热,比这闷热天气更令人烦躁的是弥漫于新军营房的紧张气氛,令人窒息,使人压抑,似绷紧的弦,刹那间就可能断开。
武昌军营,卫兵骑马来回奔驰,厉声宣谕:
“从八月十二至十六日,武汉三镇同时戒严,无论兵、民,夜间不得通行,各新军营队士兵,入夜之后不得擅出军营,否则即视为乱党分子,格杀勿论!八月十五当天,全城戒严,严禁官兵离营。所有弹药一律集中收缴,统一保管!军营的中秋联欢,提前一天举行。八月十五当天,严禁以各种名义聚饮、会餐!”
革命党人彭楚藩、蒋翊武、孙武站在一边,三人佯装无事,但心在一点点地沉下去。
彭楚藩低声说,“似乎有风声走漏了,瑞澂已有准备。”
蒋翊武略一思索。“形势有变,把起事日期推后吧,放在阴历的八月二十如何?”
孙武怒道:“重新部署起义,谈何容易!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然,瑞澂一定会先动手。”
蒋翊武紧张地在心里筹划了一会儿。此事关系光复大业能否一举成功,无论何处有了纰漏,必将导致全盘计划落空,非同儿戏。
他终于开口说道:“一切要慎之又慎。再找机会吧。我们这就潜入各营队,通知新的起事日期。”
督府内,瑞澂正在将起义计划、党人骨干名录等物摔给武官们,骂道:“你们带的好兵啊,新军之中半数成了乱党,你等说,这个烂摊子如何收拾?”
他余怒未消,又想起什么,回身抱出一推小册子:“《革命军》《猛回头》《警世钟》,这些都是从士兵手中搜来的,你们好好看看,造反思想已经散布于军队每个角落了!真是触目惊心啊。”
张彪、协统黎元洪将各材料粗看一遍,脸色惶恐。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张彪首先说:“大帅,乱党太多,且大多在新军里,以卑职之见,应只抓首要,其余不问,宣示各营,凡今后脱离乱党者,即不再追究从前。”
瑞澂摇头。“这样乱党的实力不是都保存下来了,你我随时都得提心吊胆,这怎么成,除恶务尽,凡乱党,都得抓起来!”
黎元洪说,“大帅,如果按名单齐抓,军中的可疑分子太多,非逼得他们马上造反不可,那时局面就更难收拾了。”
瑞澂左右为难。既要捕尽乱党,又不能让他们聚众造反,又能有什么主意?
黎元洪筹思半天,建议先封锁所有军营,尤其是工程八营、南湖炮队等乱党集中的营队,除执勤哨官外,其余人等一律不许出营,使得乱党分子无从联络。然后派巡警、宪兵先抓蒋翊武等首要分子,再调巡防营入城,将新军一营一营逐个围住,先收缴其枪械子弹,然后按名单从容抓捕乱党。
瑞澂背负双手来回踱步,终于下了决心:“就这么办。如果有什么不测的异动,觉得有先发制人的必要,你们不要迟疑,果断出击,一举荡平!”
一场屠杀过后,武昌城薄暮清凉的空气里,仍然散逸着血腥的味道。一群惊惶焦躁的士兵各自在兵营里焦急又耐心地等待着一个连他们自己都无法预计的时刻的到来。此刻,他们再也没有往日的悠闲,个个心事重重、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