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从不浪费东西,生活上也总是量入为出。你对另外一个家庭的最差的评论莫过于说这一家子是“吝啬鬼”了。但是,正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节俭的生活,所以很容易就适应了战时的配给制。听广播的时候,我们还会记下一些家常菜的做法,如“伍顿爵士土豆饼”——这是以战时的粮食大臣的名字命名的一道菜。母亲是个出色的厨师,而且也很会搭配。每周她都会做两次烧烤大餐:面包、酥皮糕点、蛋糕,还有馅饼等。她自制的面包颇有名气,就像她做的格兰瑟姆姜饼一样享有美名。战前,我们每个星期天都要做烤肉,星期一吃冷切肉,星期二是炸肉饼。而在战争期间,星期天的烧烤变成了几乎没有肉的炖菜,或者是通心面加上干酪烘成的布丁了。
当时,像格兰瑟姆这样的乡下小镇也有自己的私人慈善机构网络。临近圣诞节的时候,我们就会在店里准备一百五十多个小包裹,里面装有罐头肉、圣诞糕点以及布丁、果酱和茶叶等,这些小包是格兰瑟姆最有实力的社会慈善机构之一——扶轮社为那些贫困家庭购买的。星期四或星期天做了烤面包之后,我们也总是送一些给孤寡老人或病人。作为小镇上的杂货商,我们很了解我们顾客的处境。
穿衣对我们家从来都不成问题。母亲曾经是个专业裁缝,我们穿的大部分衣服都是她缝制的。当时有两家很好的店专门提供衣服样式,一家叫“时尚”,一家叫“巴特里克”。在格兰瑟姆和诺丁汉的减价市场上,我们可以用便宜的价格买到质量最好的布料,所以我们的衣服真是物有所值。并且,用格兰瑟姆当地的标准来衡量,我们的衣服还相当时髦呢。我父亲当镇长的那年,母亲为我和姐姐都缝制了新衣服,姐姐的衣服是蓝色天鹅绒的,我的则是深绿色天鹅绒的。另外,母亲也为自己缝制了一件黑色波纹丝绸长外衣。但是在战争期间,人们都非常节俭,我们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们,她从来不把用过的旧棉线扔掉,而是重复使用。这让我们大吃一惊,而她却说:“我认为我有义务这么做。”从那以后,我们家也开始这样做了。我们信奉卫理公会教,可不能徒有虚名。
我没有其他孩子那么多的空闲时间,但我喜欢走远路,而且经常是独自一人。林肯郡的大部分地区地势都很平坦,但格兰瑟姆却不同,它坐落在一个小山谷中,四周小山环抱。我喜欢乡村的美景,也喜欢静静地独处,任自己的思绪陶醉于周围的环境之中。有时我会沿着曼索普路走出小镇,然后插到镇的北面,再顺着大北路回来。有时我漫步走上霍尔山,学校在战争期间曾放假一周,我们就到山上去采集蔷薇果和黑莓。下雪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到山上去滑雪橇。
虽然我后来很快就学会了游泳,而且上学期间还曾打过一阵子曲棍球,但总的来说我参加的体育活动不多。在家里我们也玩一些普通的游戏,如“垄断和陷阱”,这种游戏模仿的是芝加哥商品交易市场的情景,玩起来吵吵闹闹的。后来到美国访问时,我还参观了这个交易市场,但我对商品的兴趣也仅此而已。
后来,格兰瑟姆也有了电影院,这的确给我的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非常幸运的是,我们家的顾客中有一位名叫坎贝尔的,他在格兰瑟姆拥有三家电影院。有时他们邀请我去他们家听留声机,这样我就认识了他们的女儿朱迪,她后来成了一位成功的演员,与诺埃尔·科沃德搭当出演了他的战时喜剧《现在的笑声》,这个喜剧使“在伯克利广场歌唱的夜莺”这首歌一举成名。正因为我们认识坎贝尔一家,所以我的父母比较容易地允许我去电影院看电影,但前提是看“好电影”。还好,他们心目中的“好电影”包括弗雷德·阿斯泰尔和金格·罗杰斯的音乐剧,以及亚力山大·科达的电影。虽然到了法定假日我们也会一起去诺丁汉定期换演剧目的剧场或者是一家大的电影院,但平时他们却很少和我一起去看电影,所以通常我都是和同龄的朋友一起去看电影。然而,虽然可以去看,但也还有一些限制。一般每周只放映一部新电影,但有些电影引不起观众的兴趣,不能持续放映六天,于是就从星期四开始再放映第二部。有些人就接着看第二部电影,但我们家对此却极不赞成。
也许这种限制也有好处,因为我当时对好莱坞的浪漫影片着了迷,毕竟那些年正是好莱坞的“黄金时代”。只要花上九个便士,你就可以在漆黑的电影院里找个舒舒服服的座位坐下,先看看新片预告,再看看配上俏皮逗乐的评论的英国有声电影新闻。随后是公益性的短片,如《犯罪是不值得的》等,最后才是正片。电影的内容包罗万象,从《四根羽毛与鼓》这类帝国冒险片到世俗喜剧《女人》(几乎所有业内的女明星都在其中扮演了角色),再到令人伤心的悲剧,如巴巴拉·斯坦威克演的《斯特拉·达拉斯》,以及英格丽德·伯格曼主演的电影。看电影时我也没有完全忘记从影片中学习一些政治方面的知识。值得夸耀的是,我对法国大革命的看法与英格丽德·伯格曼和受人欢迎的默尔·奥伯伦主演的《腥红色的繁笺花》中的观点是一致的。我父亲一直强调坚持自己原则的重要性,这一点在詹姆斯·斯图尔特主演的《史密斯先生前往华盛顿》一片中得到了体现。在影片《尼诺奇加》中,当看到苏联的一位严肃的政委竟然经不起一顶女人的帽子的诱惑时,人们不禁对苏联的共产主义大加嘲笑。有些影片,如罗伯特·多纳特扮演的小威廉·皮特,以及伟大的法国演员查尔斯·布瓦那在《玛丽·瓦莱夫斯卡》中扮演的拿破仑等都有助于我更容易地学习历史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