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是关于彭成飞的呢?这个外省来的青年,仿佛从天而降。他整日一袭白衣的打扮;他细长的眉毛;他像糯米一样的口音;他大刀阔斧改装了他姑姑的老房子,把它装修得像个水晶球……这一切,无不成了小镇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的父亲,阴沉着一张脸,坐在理发店里。自从彭成飞到来后,他理发店的生意,越发地凋落下来。来理发的,只剩下一些老主顾,年轻一代的,都被彭成飞吸引去了。彭成飞在小镇上开了首家发廊,彩色的字打出的广告语,牵人魂魄——美丽,从头开始。
小镇上的女孩,开始蝶恋花似的,往彭成飞那儿飞,她们恨不得一天一个发型。她们兴奋地讨论着彭成飞的种种,艺校毕业的呢,声音多绵软啊,眼睛多好看啊,手指抚在发上,多温柔啊……更让她们兴奋的是,他还不曾谈对象。有女孩开始为他失眠。
我每天,都从彭成飞的发廊门口过。我用七步走过去,再用七步走过来,七步的距离,我走过他门前。
彭成飞在忙碌,他微侧着脸,细长的眉毛,飞着,脸上在笑。他给顾客做头发,十指修长,洁净得很好看。他的姑姑——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偶尔在店里坐。他就一边帮客人做头发,一边跟她说话。他的声音,听上去,真软,软得让人想伸手握住。
我从没踏进彭成飞的发廊一步。十六岁的这个初冬,我开始学会伪装,每次路过他门口,我都装作若无其事地走着自己的路。一步,一步,一直走完七步。我脑后的马尾巴,一蹦一跳。
◇我要穿着小红靴,从白雪地里,走向他
同桌阿水,拨弄着一头细碎的黄发,问我她理什么样的发型才好看时,季节已到深冬了。
我陪着阿水去理发。我知道阿水,其实是想去看彭成飞。
彭成飞看看阿水,看看我,问,你们两个都理发吗?
阿水拼命点头,复又摇头,她慌张得全晕了头了,眼睛只顾盯着彭成飞看,一句话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