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睡之前我还把手机检查了一下,看到还有两格电我就放心了。我把季林林从狗熊骂到一虫子,他还是不给我打电话道歉。我也不打电话给他,我只是想小小地任性一回,挺着脖子硬一回,猖狂一回,以后他怎么发脾气我都陪笑。我又害怕我们两个都这样僵持着不肯向对方低头,是不是到了最后就真的就让倔强把我们的故事给冲开了呢?我们都不是水,都没有能力被一块石头分成两股了还能绕过那石头再合成一股。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比方来比喻我和季林林,一个人你对他越是熟悉你就越描写不出他。真的。
和烤鸭一起的日子,和季林林一起的日子,就像是用半年的时间做了一个长梦。我们看不到悲伤,就像我们永远分不清大和小,总要拿一件很快乐的事来做对比,才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悲伤。这半年多来所发生的事让我理不清头绪,像一个打不开的死结缠在我心里。
我很想烤鸭,但她就是不愿意再和我说话了,她闭着眼睛,看上去还真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我不知道自己闭上眼睛像什么。我想,那次我给季林林说我不相信他妈的爱情有多绚烂的时候,季林林一定很失望。其实我也很想季林林,只是他也和烤鸭一样,不让我看他的眼睛。
我始终相信季林林会来找我道歉的,最后我还要把他领回家给我爸我妈审查盖章。
我背上书包去食堂吃饭,食堂的八宝稀饭还是舍不得多放点糖,生怕我们把他们给吃垮了。瓷盆和她男朋友正在那边吃早饭,两个人正在分一个豆沙包,我看着看着就想起了季林林。我早上迷迷糊糊中以为还是睡在季林林的家里,习惯性地去看窗外是不是有阳光,却只看到发白的蚊帐顶。
我上课的时候从来没这么心神不定过,欢欢看我的时候眼神有点惋惜。我说,大姐,你不要用这种发霉的眼神看着我行不行,心都给我沤烂了。欢欢就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推给我,她说,你是不是真的跟季林林分手了,还是两口子拌拌小嘴啊?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她和石小山分手的时候,那才叫一个肝肠寸断,石小山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她就低着头哭,把嘴唇都咬出血了。是不是每段恋爱的背后都有悲伤?我小时候学“恋”字的时候,觉得“恋”字和“悲”字特别像,难道这里面真有某种联系?
有时候我认为自己就是命运的一个玩偶,高中的时候看过三毛的一篇散文《蝴蝶的颜色》,三毛说她觉得自己活不过二十岁,活不到那个穿丝袜的二十岁。我看了也郁闷得不行,觉得自己也活不到二十岁,但偏偏还赖死赖活地赖到了二十岁。我可以预知自己的命运,出生、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然后结婚,在医院里吼得死去活来地生孩子,最后在病床上闭上眼睛,尘归尘土归土。想到这里我就很难过,这是很多人一生的模板。我哭了,心里很矛盾,可是又有谁能体会?烤鸭说她累极了,其实我也想弄封遗书学着烤鸭盖着被子睡过去。但我没那个勇气,我爸我妈养我二十来年了,我总不能像个宠物似的说没了就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