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说完,丹嫔举起酒杯摔在她面前,厉声道:“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你找我干吗?怎么不去找你的姐姐?”
素盈没见过女人这样撒疯,一时有些心慌,但迅速理了思路回答:“姑姑是长辈,素盈自然应该来拜见。再说,再过半年七妹素澜就要进宫——她是大姐二姐的亲妹妹,和我自然不同。到时候大姐二姐就没那么多心思放在我身上。”素盈歇口气,已恢复平静:“在姑姑看来,我们都是侄女而已。日后就算有个大事小事,姑姑也不会特别偏心哪个、亏待哪个……”
丹嫔半晌没说话。素盈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脸色,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过了好一会儿,丹嫔才呵呵笑道:“看丽媛柔媛那样子,我还为哥哥惋惜:好姑娘都没送进来,进来的这两个一天到晚给我们家丢脸。看看你嘛,好像还有几分福气。阿盈,站起来让我看看!”
素盈连忙起身。
丹嫔半睁着朦胧醉眼,前前后后看了看她,蹙眉道:“你的打扮太素了!映荣,把我昨天装的那盒首饰拿来!”
一个宫女端来一只小盒子,为丹嫔打开。丹嫔从里面挑出一些发簪、耳坠之类,在素盈身上比划半天,说:“这样打扮还像话——你拿去好好拾掇自己。”
素盈忙道:“侄女只不过是个奉香,不敢打扮得太张扬。”
丹嫔冷哼一声:“奉香怎么了?文彩环还不是奉香?她还不是每天花枝招展的?”
素盈怕她说出难听的话,连忙说:“姑姑的东西定是圣上所赐,阿盈不敢收。”
丹嫔哈哈大笑:“他?他才不舍得给我呢!他就喜欢那些狐狸精……我也不跟你说那么多。阿盈,在丹茜宫行走要小心,里面没一个好惹的——不信你就看着吧!”
素盈从流泉宫出来,依旧心惊肉跳——姑姑的性格作风完全与她想象的不同。按理说,丹嫔那样随心所欲的人不容易在后宫中立足。但她却好好的,而且谁都不放在眼里。素盈隐隐觉得其中的原委和她义父大有关系,但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到她自己的房间时,婉微、令柔正心急火燎地等她,一见她便说:“奉香上哪儿去了?娘娘找了两次!”
素盈吃了一惊,急问:“今晚不是文奉香在宫里侍奉吗?”
“皇上小坐一会儿就走了,文奉香也不知踪影。娘娘找了几次没有找到,大发脾气。让人来找您,偏偏您也不在——娘娘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呢!”
素盈静下心想了想,忙把柜子里配好的香抱在怀中,说:“我这就进去。快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婉微和令柔一起摇头:“奉香快点去吧!”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宦官来问:“素盈是哪个?”素盈料他便是丹茜宫来的,便匆匆跟了出去。
走了一段路,她觉得不对,便问:“公公要去哪里?丹茜宫要往这边走才对!”
那宦官道:“不去丹茜宫。我们往御花园去。”
“难道娘娘心里气闷,往御花园散心?”素盈又问一句,那宦官支吾过去,也不细说。
素盈进宫数日还没有熟知丹茜宫每个人,不知这宦官的底细,也不好再多问。
走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前,宦官忽然往腰上摸了摸,说声:“不好!牌子掉了——奉香请稍等。”一边转身去找。
“公公请。”素盈刚停下等了没一会儿,阴暗的宫殿内忽然冲出一个人,捂着她的口把她拖进殿内。
素盈拼命挣扎,那人也不勉强,把她往地上一推,立刻奔了出去,将殿门从外面锁上。
素盈奔到门前用力拍,大声喝问:“你要做什么?!”
借着月色她看到把她推在地上的那人也是一个宦官,和为她引路的那个宦官一起走远了。
素盈恍然大悟:自己被骗了。
“喂——喂!”她大声呼喊了几声,并没有人来。想必这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她沮丧地叹了口气,这才仔细打量殿内情形: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素盈靠在门边不敢乱走。她想,不管主使是谁,大约不会想要她的性命。至多就是给她一点苦头。想到这个,素盈不太害怕,索性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夜色越来越沉,素盈昏昏欲睡,忽然听到殿外有脚步声。她不知自己是梦是醒、是不是出现幻觉,想要出声求救,却听一个人说:“是真是假?”
另一个人沉声道:“若不是那个缘故,左卫率怎么会从东宫调离。”
“右卫率也在其列?”第一个人问。
素盈听到事关哥哥,更加不敢出声,屏息静听。
第二个人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一个人狠狠地一拳打在殿门上,在空荡的宫殿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回声,吓得素盈差点叫出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声音充满失望和愤怒,“现在怎么办?左卫率离了东宫,右卫率又是琚贼的同党……他真是把我重重包得密不透风!”
“幸好那件事情已有着落,您也可以稍稍放心。”
“不除他,我无法放心。”
“臣这次就是给您一个口信——下个月初五。”
“下个月初五!”身份较高的那个重复了一遍,口气有点兴奋。
他们击掌之后便各自离去,素盈吓得不敢做声。她心中已经猜到这人是谁,更加不敢有丝毫动静。
过了好久,天色渐白。殿门外又传来匆促的脚步声。素盈偷偷从门缝中向外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白公子正从殿外走过。
“啊——副卫尉!”素盈叫了一声,他立刻回转身。
“请、请副卫尉帮我!”素盈麻痹的身体忽然有了知觉,感觉到清晨的微寒,浑身颤抖起来。
“是素奉香?奉香怎么在这里?丹茜宫上上下下都在找你。”白副卫尉拿起殿门上的锁看了看,“是谁把奉香锁在这儿?”
素盈一个劲摇头,眼泪又滴答滴答落下来。她心里怪自己不争气:说过了不能再哭,竟然为这一点小事又落泪。
白卫尉两手一用力,“嘎巴”一声拧断了缠在门上的铁链,打开门。
素盈看得目瞪口呆——那条铁链不粗,但她从未见过谁能赤手拧断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