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理最终叹了口气表示放弃。他说: 云小姐,我个人很佩服您的重情重义,现在的职场,像您这样的人并不多见。既然如此,那我只能祝您工作顺利,前程似锦!
李经理带着满腔遗憾走了。夏初目送着他离开。正午时分,餐厅窗外草坪里的喷灌系统被打开了,喷出的水龙在明晃晃的阳光里像是一串炫目的白水晶。
那年夏天,夏初从武汉一家大学的珠宝设计专业毕业,外公在电话里说: 夏初,外公年纪大了,撑不了几年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外公不放心,你回北京找个工作,顺便陪陪外公吧。
夏初犹豫了很久,那时,她刚刚得到院里的通知,将聘请她留校当助教。那个机会对她而言像是从天而降。她不舍得拒绝,反复考虑后决定先留校当几年助教积累一些工作经验,再回京工作,但是,就是这个决定后来让夏初每次想起来都愧疚不已。
外公病重辞世,夏初辞职,跌跌撞撞地赶回来没能见上外公最后一面,却见大舅和二舅为了遗产大打出手。大舅妈把夏初叫到外公屋子里,背着所有人拿出钥匙从外公的书柜下面拿出一个盒子郑重地递给夏初: 夏初,这是你外公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你收好了,别让你大舅二舅看见。
夏初认得那个黄花梨木的盒子,里面装了一套金镶玉的首饰,是当年妈妈的嫁妆。小时候,外公拿给夏初看过,他说: 夏初啊,这是你外婆给你妈妈的嫁妆,叫做金玉良缘,等你出嫁的时候,外公给你带上。
从大舅妈手里接过首饰盒子,夏初抱在怀里泪如雨下。她想起外公说那些话时,眼睛在老花镜后面笑得眯成了缝,似乎已经看见了夏初出嫁的情景。
二舅妈正在院子里洗头,撇见夏初从主屋出来,端起水盆 哗啦 一声泼向一边的下水道里。夏初躲避不及,被溅了一身,还没来得及发火,二舅妈就迎上来拿腔捏调地嚷: 哎呦,夏初,你怎么跟那儿站着啊。我这没看见,溅着你了吧?
大舅妈过来把脸色铁青的夏初拉开,沉下脸责怪二舅妈: 你长那么大的眼出气使啊,那么大人没看见。
二舅妈抿着薄薄的嘴唇,颧骨高且消瘦,她看看夏初,语气凉薄: 对不住了啊,要不,我给买件新的。虽说你外公没舍得把他的宝贝留给我们,但是二舅妈给你赔件新衣裳的钱,总还是有。不过二舅妈知道你得了那么多宝贝,也不稀罕这点不是?
夏初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大舅妈见状忙把夏初拉回了屋。
外公的遗像摆在客厅中间的桌子上,眉目慈祥。他的骨灰盒还寄放在殡仪馆。
夏初的眼泪淌过脸颊。
尽管自小不知父爱母爱是何滋味,但是夏初从来没有觉得不幸福。她是外公最疼的小公主。那时,外公常带她去逛琉璃厂,逛潘家园旧货市场,教她认日光石,月光石,红珊瑚,绿松石
外公的收藏经过文革的浩劫后,已经所剩无几,最值钱的,也就是一幅宋朝米芾的真迹,但是外公生前再三叮咛,这画许捐不许卖。
大舅和二舅最终协商,分了家。那幅字画两家一起去银行租了个保险柜存了起来,约定谁也不能擅自处理。
夏初在老宅子里住了一阵子,二舅妈铁了心认定外公把大笔遗产留给了夏初,天天对夏初冷嘲热讽。
大舅妈善良仁厚,从小待夏初如己出,每次看见夏初被二舅妈刁难时,就会出面维护夏初。外公生前也最认可大儿媳妇,才会在弥留之际托付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