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菲、月芷、云萝,早在十年之前,就注定将来会成为为祁国牺牲的棋子。
风菲身处皇后的中宫,对朝政风云了解得比两位妹妹更多些,她虽然明白和亲是自己将来不可摆脱的命运,但是,气候寒冷、地广人稀的北方燕国毕竟不是一个南国公主最好的归宿。即使要和亲,也要尽量争取嫁给衣国、姬国等与祁国血缘更近的诸国王孙,毕竟他们的高贵血统远远胜过北方燕帝的子孙,将来与祁国反目成仇的几率较之燕国也小得多。
如今祁国国中大事都落在三皇子祁舜手中,各位公主的命运也就掌控在他的一念之中了。月芷和祁舜都由永妃抚养长大,若是永妃出面说情,祁舜必定不会有意挑选月芷,风菲怎敢不用心讨好这位哥哥、希冀他不要选中自己去做这一次的“和亲使者”呢?
风菲身边的侍女见她怔住,低声唤道:“大公主,南苑二公主仗着自己是永妃的义女,抢在我们前面送贺礼给殿下,以为能够讨得他的欢心,可惜殿下未必看中她的礼物呢!”
风菲柳眉蹙起,说道:“二公主月芷的心思向来比谁都重……”她顿了一顿,又道,“西苑的那位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吧?”
侍女闻言,不禁低声笑道:“大公主难道忘了?西苑的静妃娘娘和永妃娘娘向来不睦……大公主何必担心那位动什么心思呢?”
风菲会心地一笑,主仆二人沿着御花园小径一路而去。
云萝独自在御池畔等候着小雨,觉得逗弄鲤鱼很有趣,正欲起身再摘一片柳叶时,恰好看见祁舜带着数名小内侍经过御池旁。
她与祁舜虽然名为兄妹,毕竟男女有别,且在自幼在不同的处所长大,静妃因病不善与宫中逢迎,与永妃关系并不密切,所以云萝与祁舜见面的机会并不多,祁舜时常拜见皇后和永妃,和风菲、月芷略为亲近一些,几乎从来没有认真留意过她。
云萝在宫中偶尔也会遇见祁舜几次,故而并不惊慌,此刻也只按往日的礼仪,略微弯腰屈膝向他福了一福,唤了声“三哥”等待他过去。
不料,祁舜这一次却没有匆匆而过,反而刻意停下脚步,低头端详了一遍她的打扮。
云萝半晌不见祁舜赐起,心头觉得诧异,不禁抬眸向祁舜看了一眼,恰好迎上他那双如深潭般清澈的黑眸,急忙低垂下头,又说了一声道:“小妹给三哥请安。”
祁舜平日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绝色佳人,尽管乍见云萝妆容淡雅、衣着微带华丽,犹如初春的藤花一般娇美多姿,倒也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此刻被云萝的话提醒之后,迅速收回了眸光,冷冷地应道:“平身,以后见我不必每次都这样行礼,母后的春宴你速去吧。”
云萝不觉有异,答应着站好时,小雨已取到绣鞋的牡丹花样追来。二人不敢再耽搁,加快脚步前往东苑。
皇后所居的东苑,疏栏外种植着五颜六色的当季鲜花。现在正是牡丹、芍药、月季的花开时节,花圃中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各种红、黄、绿、蓝、紫、黑、白、粉的奇花异种齐聚一处,开得如火如荼、娇艳欲滴。其中尤以牡丹花最为色郁香浓,花朵大如圆盘、小若金盏,微风起时摇曳多姿,尽显中宫富丽堂皇之气。
云萝来到东苑时,殿内一片笑语喧哗,宫中的诸妃和公主都已来了不少。
二公主月芷身着一袭湖绿色绸衣端坐在永妃身侧,她将一头秀发挽成高高的凌云环髻,以各色宝石为压发装饰,眼如秋水、唇若点珠,天然生就一种袅娜风姿,较之大公主风菲的秀丽雍容,别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
云萝依照礼制一一拜过皇后和诸位嫔妃,因见月芷身旁还有一个空出的座位,料想是皇后为自己所留,便轻轻移步走过去坐下。不久,大公主风菲同侍女一起款款进殿来,径直走到皇后身侧坐下。
祁皇后微微示意,身旁内侍便宣道:“娘娘有旨,传膳!奏舞乐!”
在东苑的百花丛中,设有白玉高台一座,四周装饰着金雕护栏,台面铺设红色锦毡。皇后传旨后,立刻有数名宫廷舞姬步上高台,在牡丹丛中且歌且舞,她们的声音犹如出谷黄莺一般婉转动听,伴随着高台下的乐声,她们轻启娇声歌道:“今岁花时深院,尽日东风,荡飏茶烟。但有绿苔芳草,柳絮榆钱。闻道城西,长廊古寺甲第名园。有国艳带酒,天香染秧,为我流连……”
殿中一时热闹非凡,众妃为了凑趣,或行酒令猜拳或罚酒唱曲,陪祁皇后玩笑了一番。
宴席将散时,祁皇后才下令止住舞乐,带着盈盈笑意看着众人,缓缓说道:“今日固然是为设宴送春,本宫也还有一件喜事宣布。”
云萝留心观察二位姐姐,见月芷面不改色,风菲则柳眉微蹙看向祁皇后,神情颇有紧张之色。云萝平日身处冷清的西苑,消息远远不及风菲和月芷灵通,全然不知燕国派遣使者前来祁国求亲一事,只凝神静听下文。
祁皇后顿了一顿,看向云萝说道:“燕国太子将至大婚之年,燕帝因与皇上素来交好,昔日曾有言联姻,去年就曾递来拜帖,如今郑重其事遣使来临安议婚,皇上深思熟虑后应许了燕帝,将三公主云萝许嫁与燕国太子,择日订婚。你们都该向静妃贺喜,可惜她因病今日没来。”
永妃随即笑道:“果然是一件喜事,不过这件事何尝不是皇后姐姐的喜事?永妃在此向皇后姐姐道喜了!”
祁皇后笑视云萝,众妃被永妃点醒,纷纷向皇后道喜不迭。
云萝见祁皇后今日特别关注自己,早已暗觉诧异,刚才听祁皇后说到“将三公主云萝许嫁燕国太子”,觉得自己还有些恍惚,此时眼见众人给祁皇后道喜,立刻顿悟这件事已是真真切切,祁帝应许了燕帝的求婚,准备将自己嫁往燕国。只因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云萝一时不知如何招架,只好勉强支撑着场面。
风菲的心头大石终于落地,顿时如释重负,走近云萝,握住她的手,假装不舍地说道:“母后的意思是说,云妹妹不久之后就要离开祁国吗?听说燕国都城翦州距离临安约有千里之遥,我们姐妹以后岂不是难以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