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洛立于大殿一角,看着清南君与众臣商议平定国内局势,执掌军政事务,推行新政,登基称帝等诸项事宜,觉他明伐善断,果敢狠决,同时政见清晰,目标明确,处事妥当,驭下极严,似与平日那个妖邪不羁的清南君大为不同。忽然间想起大哥和二哥来,她将三人性格为人细细比较,细细回味,一时低头想得有些入神,连朝臣们什么时候退出大殿的都不知晓。
直至看到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在眼前立定,她才惊醒过来,清南君笑道:“想什么事想得这么入神?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没反应。”
清洛面上一红,总不能坦言自己正在将他三人细想比较,轻声唤道:“郡王。”猛然想起这称呼已不再合适,但一时又不知怎么称呼他好,便又发起呆来。
清南君似是知她所想,忽然一阵冲动,贴近清洛面容柔声道:“以后没人时,你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祈——墨!”
清洛心跳不已,知他心意,忙退后几步,单膝跪地。清南君心一痛,冷哼一声,袍袖一拂,转身道:“既然你把我当成青国的皇帝来对待,那么好吧,你有什么事,奏上来吧!”
见他恼怒,清洛也不知如何开口,殿内流动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沉默良久,清南君悄悄转过身来,见她纤细身躯跪于地上,如一朵幽幽盛开的白莲花,娇怯难言,心中一软,轻叹道:“我就算着你会来找我,想着你可能是明日,或者后日,或者再往后的日子,那样我的心还好受一些,谁知,你这么快就来了。唉,想不到,我龙祈墨也会有今天。”
清洛再单纯天真,也听明白了他这番话的意思,明白了他对自己的一番情意,心中翻江倒海,更是无法言语。她既有一丝感动,又觉他可怜,但又有些畏惧于他,自己的这颗心,是不可能接受他的,但大哥的事,又该怎么办呢?
清南君踱到王座面前,轻抚着王座扶手上的檀木雕龙,望着空旷的光贤殿叹道:“为了这个宝座,为了站在这个位置上俯视众生,古往今来,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小丫头那日清晨所吟‘一将功成万骨枯’便道尽其中辛酸。我龙氏祖先不管当年用的是什么方法,总是将这万里山河传到了我的手上,也将这万千子民交到了我的手上。”
他温润悦耳的声音在殿内回响:“你知道吗?当日起事讨伐昏君之时,我就想着,要是能找到我那哥哥,能与他重逢,就是把这宝座让给他坐,我都心甘情愿。怎知他却不是我的亲哥哥,而且还是祖制中规定必杀之人。你可知我心中痛楚,情何以堪啊!”
清洛默默听着,想起他那日得知真相后痛苦模样,心中恻然,只觉造化弄人,天意难测。
“历朝历代,都要对皇权的正统性、威严性进行不懈的维护,更有‘天子’为天之子,顺应天命,统领万民之说。如果龙氏建国的正当性得到质疑,祖先当年所为大白于天下,这国之根本便会动摇,万民无法心服,迟早会生大乱。你说,你来求我放过你大哥,叫我如何能够答应?”
“但那谶言之说实在荒唐。”清洛忍不住抬头道,“仅凭大哥胸前有一印记,就说他是替庆氏昭雪,令龙氏蒙羞之人,这也未免太荒唐了。大哥他姓萧,他与庆氏毫无瓜葛,怎会去替庆氏鸣冤,令自己母亲的族人蒙羞呢?”
清南君踱到清洛身前,柔声道:“你起来说吧,老这样跪着,我看着心里难受。”说着将她轻轻拉起。
清洛直视他的眼神朗朗道:“何况,当年真相到底如何,这世上无人知晓,大哥又怎么替庆氏昭雪?他现在只是一介平民,只想着救回可怜的母亲,奉养天年。再说,他对你父母、对你抱愧于心。他一无动机,二无证据,三无权势,又欠下你一家恩情,他怎么可能去帮庆氏翻案,怎么可能对青国的皇权构成威胁?只怕你是杞人忧天吧!”
她语出真诚,声调清澈,神情坚定,眸中光芒四射,清南君痴望着她,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遇到危厄,她会不会也这样维护自己呢?
想到她这刻是在为萧慎思侃侃而谈,他忽然一股狠劲发作,将清洛推到殿中蟠龙金柱之上,双手将她环住,贴近她耳边冷冷道:“那你怎么解释你大哥胸前出现与谶言中一模一样的泪印?怎么解释忽然出现于你我面前的小鱼儿?难道这不是预兆吗?”
清洛欲伸手将他推开,却又不敢运上内力,急道:“郡王,请你自重!”
“呵呵,以前可从没有女人叫我在她面前自重呢。”清南君邪笑道,“小丫头你这可是第三次这样对我说了,看来这也是天意啊!‘曲径通幽处,天水寒星来’,我是在秘道遇上你的,你是天朝人,名中含水,只怕巫神爷爷所说我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子就是你呢!你说,我怎么能够放过你?!”
清洛听他所言,心中一惊,将身躯紧贴柱身,侧头道:“你这些话我当从来没听过,你既不能答应我的请求,你也只当我没来过。但我绝不能让你伤害我大哥的!死也不能!”
“是吗?”清南君愣了一下,轻笑道,“小丫头,你想死,我还舍不得呢。死还不容易,当年我要是想死,早就死了几百次,几千次了,又何苦忍到现在?你听着,我不要你死,你要我放过你大哥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清洛顿生希望,转头望向他贴得极近的俊脸。
“我要你死心塌地地爱上我,从此忘了你大哥,留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