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妈临走时,心情也很低落,也许是愧疚吧。她对紫俏的外婆说: 听说,紫俏的舅舅新近在谈一个工程,急需周转资金,你让他来找我吧,我帮他想办法。
紫俏的外婆一改往日的温和,冷声道: 不麻烦你,我不希望吴家的事拿到宋家去解决。
吴家和宋家,终不能成一家,这就是外婆的意思。
夕阳把小巷的光景拉得好长,宛如一幅离别的画。今后,当紫俏一个人再从这小巷经过,她会想他,想他曾跨过这道横栏,想他曾拉着她的手,想他在这里的一切印记。在以后没有他的光阴里,她会一次又一次描摹他的痕迹。
她甚至后悔,如果在曾经的那个雪夜里,她就给了他,该有多好。如今已经来不及!
他俩走到一个小摊前,都同时停下了脚步,这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五谷线、红葫芦、彩荷包和十二生肖。他俩这才想起:端午节将至。
他伸手拿起一条憨憨的小龙,这是紫俏的生肖,而紫俏却找到一只衾瓷的生肖 兔宝宝。
卖货的老大爷眯眯笑: 今天是五月初一,要赶紧戴上。
他俩就站在小摊前,为对方系生肖,他把龙留给自己,给她挂上了白兔。
他说: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他说: 我们只是分开,暂时的,而不是分手。你等我! 他揉乱她的头发,勉强展开笑颜,灿烂在她的眼眸中。
他不禁问自己:如果曾经的那个雪夜里,他真的要了她,她是不是会答应永远等着他?但,如果以此来维系这个 等 ,那岂不是对她的伤害?
如果重聚,那一天,是段佳话。
如果分手,那一天,是个遗憾。
那一天,衾瓷记得清清楚楚。元旦过后,他俩一起乘火车返校,下火车时已经是晚间七点,北方的大雪来势汹猛,卷着寒风咆哮了一整天,在拥挤的站前,交通陷入暂时瘫痪。
回学校是不可能了,衾瓷拉着紫俏在风雪中跋涉了一小时,才找到一家只剩下一间单人房的旅店。
那么冷的天,他俩走得全身是汗,眼睛、眉毛上挂着霜花,里面的内衣却已湿透。
衾瓷担心紫俏感冒,到楼下买了两套保暖内衣,和紫俏分别换上。
他想:这衣服真土。可当看见换好衣服的紫俏,却再也挪不开视线
鹅黄的小碎花铺开在紫俏玲珑有致的身体上,一朵又一朵,有娇羞的婉转,有乍现的妩媚,有温润的体香,有神秘的牵引。
他们滚倒在狭窄的单人床上,他小心翼翼吻她细腻的肌肤,生怕吮伤了这美玉无暇。他将自己的胸膛贴近她的,在轻触中,他低喃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乞求: 给我吧, 我要你,要一辈子,负责一辈子!
负责一辈子? 紫俏在意乱情迷中让这五个字打醒!如果能够 负责一辈子 ,她怎么可能是可怜的私生女?
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半裸在外的肌肤早已变得冰凉。她推开他,真的推开了他,不知哪来的那股劲儿,把衾瓷推得一趔趄。
衾瓷惊呆了,沸腾着的,即将由男孩成为男人的激情,一点一点消退,冷却。
他红着眼睛看她,帮她整理衣服,用棉被严严实实裹住了她。他隔着棉被抱她,说: 是我不好,欺负人 等我们结婚那天,你可不许耍赖!
他亲吻她歉意的脸,她安睡在他的抚慰中。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如此甜美的睡眠。
夜里,她醒来,看见衾瓷立在窗前,沉思着看向窗外,她走过去和他一起看。昏黄的路灯下,雪花翩飞,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
北方的雪,美得惊心动魄,飘于伤心记忆中。
后来,紫俏总喜欢听陈惠娴的飘雪。 又再想起你,抱拥飘飘白雪中,让你心中暖意,驱走我冰冻,冷风催我醒,原来共你是场梦,像那飘飘雪泪下,弄湿冷清的晚空,原来是那么深爱你,此际伴着我追忆的心痛
后来,紫俏遇见了叶远鹏,把曾经被衾瓷珍视又珍重的身体卖给了叶远鹏,卖了一个好价,一个让舅父的生意起死回生,让表弟、表妹安心读大学的好价,却丝毫未能挽回外婆胃癌晚期的生命。
后来,叶远鹏总爱霸道地关掉这首歌,是想关掉与衾瓷有关的一切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