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母。”清洛奔近木屋,轻叩扉门,却不见大娘回应。清洛又唤了一声,仍不见回答,心内焦急,掌上运力,震断门栓,推门而入。只见公孙大娘盘腿端坐于屋内,头顶蒸蒸白气冉冉升起,但脸上却露出痛苦神色。
清洛心知不妙,知是大娘想运气将几年前积在身内的蛊毒强行排出,但不知为何,以前几次都不能成功,这次想必是大娘将剑气已运到了极致,仍然不能奏效,说不定还有走火入魔之险。但清洛内力未成,剑气不足,眼见大娘处于危险边缘,却无力相助。
眼见大娘头上的白气越来越浓,脸上的痛苦之色也越发严重,一条红线慢慢由她的手臂向指尖蔓延,但到了中指第二节处便不再前进。清洛空自心急,却不敢妄动。她知现在义母驱除蛊毒到了关键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自己道行不够,内力剑气均不足,只怕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片刻之后,公孙大娘脸上五官已严重扭曲,身子也开始摇晃,而那道红线却丝毫不动。清洛越发心急,知大娘此刻正是运用此剑气行走全身,将积于体内的蛊毒逼于中指中冲穴,如果不能一举将蛊毒逼出体外,那么剑气将回冲入丹田,那时毒入脏腑,大罗神仙也难以施救。
想到此点,清洛知不能再拖,脑中一闪,想起一法子,又怕法子不对,反而给大娘惹祸。但眼见大娘形势危殆,须臾便有生命危险。由不得多想,她反手从头上取下发簪,定住心神,运气刺向大娘的中指尖。
瞬间,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清洛躲避不及,全溅在了身上。将她的一身素衣染得血红。随着这一股鲜血的涌出,大娘剑气松懈,口中“呀”的一声,身子软了下来,倒在地上。
清洛心“怦怦”乱跳,不知自己此法是对是错,怕害了义母性命,忙弯腰查看,只见义母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指尖尤有鲜血在涌出,但已不如刚才汹涌,清洛伸手按住大娘的脉搏,用心探查。脸上慢慢地浮出一丝笑容,义母脉象平稳,体内剑气充沛,与先前有蛊毒缠绵之时截然不同,她冒险行事,此法竟然是对了。
她将大娘抱至床上,盖上被子,低头看见自己的一身素衣被染得鲜红,回想刚才的凶险之处犹自心惊,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大娘的脸也忽阴忽晴,她的气息逐渐平稳,指尖的血也慢慢停住了。
片刻,大娘的眼睛缓缓地睁开,她坐起来,见清洛一脸疲惫但又有掩饰不住的兴奋,淡淡一笑,说道:“清洛,你的武学成就将来会远胜于我。”
清洛脸一红,道:“义母,你怎么突然夸奖起我的武艺来?”
大娘道:“今日你的行动不单单是救了我的性命,让我驱除了蛊毒,更重要的是你已领悟了剑谷剑气的真诀,领悟到了气必须与血相融的道理,这一点都是我以前未曾领悟的,如果早能领悟到这一点,不仅我的蛊毒能解,你怀玉姐姐身上的蛊毒也尽可驱除。”
清洛睁大一双妙目,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为何得到义母如此赞赏。
大娘道:“我以前就认定你禀赋超群,心智极佳,看来我没有看错人。以前我们练习和运用剑谷剑气时,只一味追求用气。却不知气与血不可须臾分离,气固是运行血之根本,但血也是养气之关键,我一味用气驱毒,却不知毒既存于气中,必也存于血中,你今日刺我手尖,让气血合为一体喷涌而出,从而令我气血之中的蛊毒能一起排出体外。”
清洛喜笑颜开,问道:“义母,那您身上的蛊毒已经全部驱除了吗?怀玉姐姐身上的蛊毒也可用此方法吗?”
大娘笑道:“我身上的蛊毒不多,且不是直接受蛊体,只要按此方法再试上几次,应该可以全部驱除,但你怀玉姐姐身上的蛊毒可能就要多费些时日,但我想既然这法子有用,我定会寻出气血相融驱毒的最佳方法,怀玉定可得救。”
想起女儿怀玉,大娘的眼睛又湿润起来,道:“清洛,这两年来我已将身上所学全部传授于你,也到了我们该分离的时候了。”
清洛“啊”的一声,张大了口,她没有想到,与义母的分别这么快就来临了。
大娘道:“好孩子,我知你不舍得义母,但现在既然找到了驱除蛊毒的最佳方法,我就必须尽快赶到京城,用此法替你怀玉姐姐驱毒。你只要将我所传剑气用心修炼,再加上你对剑气的领悟,不出几年你当可自由行走江湖,那时你可独自来京城与我会面。如果我替怀玉驱毒顺利,当也可再来这靖南山看望你。”
见清洛都快掉泪,大娘忙又笑道:“你也别太忧伤,我还需在此待上几天,待我身上的毒全部清除干净后方能动身。你我还有几日的相处呢。”
清洛知义母所言在理,眼下赶回京城替怀玉姐姐驱毒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但内心深处却非常难舍。长到这么大,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离别的痛苦。
这一夜,清洛缩在义母的怀中,如同在母亲面前撒娇的幼儿一样,心中却充满了离别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