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的几周后,阿妮塔也来到了得克萨斯,但没有呆多长时间。她离开的那天,埃尔维斯甚至都没有送她到房间门口。阿妮塔回过身对他说:“我本来不想对你说什么,因为你根本不会听,但是事情总是会过去的。你不要再因为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祸事而责怪整个世界了。你确实受到了伤害,而且生气也无可厚非,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有权力伤害其他人。我不是说你是故意那么做的。有时候,人们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害,会在不知不觉中伤害别人。然而如果总是这么行事,最终会让一个人成为孤家寡人。”
尽管在家时埃尔维斯对部队有诸多怨言,但他仍然还是一位模范士兵。随着格拉迪丝的离去,他突然感觉到交朋友的重要性。内心的伤痛让他受不了一个人独处,他千方百计找些娱乐来冲淡自己的悲伤。每周他都会邀请一些战友来家里吃饭,让他们品尝自己藏的昂贵好酒。
在这段时间,埃尔维斯忽然对自己的睡觉对象极其在意,他不与有孩子的女人上床,与少女在一起,他感觉更有一种安全感。他还发现自己一个人睡觉时会失眠。他需要身边有另外一个身体
—至于到底是谁的身体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要是心理治疗在当时像如今一样被社会广泛接受,埃尔维斯或许可以明白引起他的上述困扰的原因,然后对症下药。
1958年9月底,埃尔维斯坐上一列开往纽约的火车,接着乘美国
“兰德尔”号军舰来到西德。随着海岸线在视线里渐渐模糊、最后消失,他感觉前途一片灰暗。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不再完整,生活已经让他疲惫不堪。
带着一颗受伤的心,埃尔维斯到达了德国,他已经不对自己的命运抱什么希望,然而他很快又惊又喜地发现,他的名声已经先他本人一步到达此地。与美国歌迷相比,德国人显得更为矜持,对他的态度也更显尊敬。埃尔维斯沉浸在被他们温和接纳的幸福之中,他们并没有对自己的名气视而不见。一些不太腼腆的士兵找到埃尔维斯的连队,于是他有了一些要好的伙伴,减轻了些许孤独感,然而没能排解他的空虚。军队生活并不紧张,他有了大把时间感受德国的一切,特别是德国少女。他在这里的第一个女朋友名叫玛格丽特,是一位体态丰满的金发美女;不过她很快就被一个年龄更小的美国丽人取代了,因为埃尔维斯把后者看作是自己得到救赎的希望。
埃尔维斯第一眼看到普丽西拉·比奥利时内心大为震撼,觉得她
“不可思议地眼熟”。几分钟后,他猛然想起—他看过母亲一些发黄的老照片,眼前的女孩简直就是少女时代的格拉迪丝的翻版。普丽西拉知道埃尔维斯是谁,但是没有被他的名气吓倒,在他面前也不会战战兢兢。普丽西拉是一位空军上校的女儿,见识过许多地方;因此,她身上散发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那时她只有14岁。她的淡雅和保守深深吸引了埃尔维斯;她与他以前遇过的所有女孩都不同。
普丽西拉的年龄让埃尔维斯在德国碰上了一些麻烦。尽管矜持的歌迷一般都会与他保持一段礼貌的距离,但是媒体却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埃尔维斯发现,自己的隐私在德国比在家乡更难得到保障,因为在孟菲斯,他还可以躲到“优雅山庄”闭门不出。有一次,他带普丽西拉去看电影,当他们俩从电影院出来时,发现街对面静静站着一群人,人数不少于100,他们仅仅是为了看埃尔维斯一眼。
当地的几家报纸注意到普丽西拉的年龄,报道中提及这一点时隐隐约约带有一种不以为然的语调。埃尔维斯开始担心起来,他怕这类报道会让自己给人们留下不好的印象。为了消除可能出现的流言蜚语,他把他们俩的关系转到地下—尽管他们还仅仅处于手拉手的阶段。他们在不起眼的餐馆里吃饭,到郊区的公园漫步。埃尔维斯以前从来没有进行过真正的野餐:一块毯子加一篮子食物就是全部;他觉得这种经历奇妙无比,开心极了。此时的他生活在一个童话世界里—虽然快乐无比,但是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虚幻,不能长久存在。
由于两人相识的时候,埃尔维斯的服役期即将届满,他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所剩不多了,因此两人相处的每一刻都显得特别珍贵。埃尔维斯越来越迷恋普丽西拉,他觉得,普丽西拉不光在外表上与年轻时的格拉迪丝极其相像,甚至在精神气质上也和自己死去的母亲十分接近。
普丽西拉不像埃尔维斯在酒吧里遇见的女孩,也不像他在演唱会中或者聚集在“优雅山庄”的人群中相中的女歌迷,她从不主动向他投怀送抱,脸上带有一种自重的神情。她受过良好教育,但是没有一丝傲气,她不会娇柔做作,为人热情、乐观。不管怎么说,看来耶西还是听到了他的祈求,并且做出回应,把格拉迪丝附着在普丽西拉身上给他送回来了。他相信这个世上有奇迹,但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奇迹在起作用。他有了证明自己价值的第二次机会。他马上把普丽西拉与自己已经不在人世的母亲的光辉形象联系起来,把她放在心里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母亲的形象在他的记忆中反而一天天更加清晰。他感到自己的人生再一次完整了,他终于得到一种完美、无条件的爱。
埃尔维斯幻想普丽西拉是格拉迪丝再世,他对她的感觉十分复杂:有爱欲的成分,有感情的满足,内心深处还有一种罪恶感。他身上长期沉睡的俄狄浦斯情结爬上了意识的表面。埃尔维斯感到很不安,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打破普丽西拉的防线,和她上床,甚至有时想象一下自己把她压在身下的情景也会让埃尔维斯羞愧无比。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超越肮脏的肉体的。
埃尔维斯把全部心思放在了自己的幻想上,以至于都看不见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他到达德国的几周后,弗农和明妮夫人也跟着来与他团聚了。每到一个新地方,弗农都喜欢到处走走逛逛,他那老顽童式的随和个性让他很容易就交了不少朋友。与他关系最要好的朋友当中,有一对来自美国阿拉巴马州的陆军中士夫妇。他们常常相约到当地酒吧里一边听音乐,一边喝啤酒,一起度过了不少愉快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