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我一个人待在姥姥的屋子里,将风扇调到三档风速。我爬在小钢丝床上,一边吃着变味儿的西瓜,一边看表哥的小画书。
突然,一种熟悉的气味袭来,我被带回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当时我七八岁,整个暑假都住在姥姥家。某日,天气炎热,太阳把柏油马路都烤化了。走在大路上,每次抬脚都能感受到一种黏力,凉鞋底在离开地面时会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待在家里吹风扇。夏令时两点,表姐贺炜艳在另外房子里看电视,姥姥和几位老太太在大门楼底下打纸牌。我躺在凉爽的水泥地上,头顶的吊扇呼呼啦啦地转动,我调了个三档——中级风速。小黄狗陪我玩儿了一会儿,后来它脑袋靠着八仙桌桌腿,吐着舌头睡着了。我也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就知道做了好多好长的梦。当我挣扎醒来后,屋子里还是很空旷,连小黄狗都去大门楼底下看打牌了。我懵懵懂懂,一句话不说爬起来,望着姥姥床头的塑料墙纸发愣。那是一种红黑色条纹的格子墙纸,深红条和细黑条纵横交织。两只苍蝇在我脑袋上飞来飞去,一只落在我膝盖上,一只落在我手臂上。我挥手赶走了它们,扭头盯着侧山墙上那面被油纸糊着的窗户,模糊的光拥堵在那里。
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爽爽的懒腰,终于攒够力气站了起来,爬到那张暂时属于我的钢丝床上。床上散放了几本贺伟胜表哥的小画书。我拣了本《燕子李三》,心不在焉地翻了起来。翻到最后一页时,感到了口渴,于是下床走到方桌前,白笼布下盖着几块儿中午吃剩的西瓜。我挑了一块最大的,一手拿西瓜,一手拿画册,坐回到钢丝床上。凉席旁边有一小堆沙土,是我和表姐玩儿自制秤盘时运来的。沙土堆凉丝丝的,我把脚埋在沙土里,边吃西瓜边看书。西瓜有点儿变味了,小画书泛着木箱的气味……
正是这种阔别多年却依然亲切的气味,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