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了这个青年以后,我的生活也渐渐地起了一些变化。我不高兴跟那些贵族少年往来了。我不再像从前那样在宴会、茶舞会里浪费光阴了。我对这些不感到兴趣了。好像我的身体内有一种力量被杨唤起来了。我觉得我的身体内充满了一种东西,须得发泄出来。我常常听见我内心的呼唤,呼唤我去做一件有益的工作。
“我开始读着杨借给我的书,思索杨告诉我的话;有时我还跟他一起到奴隶们的住处观察他们的生活。我们常常去看那个被辗死的病妇的小孩们。他们也住在奴隶们住的地方,由一个亲戚照应着。他们的生活和教育的费用固然是我负担的,但数目也很有限,并不能够把他们从奴隶的境地中救出来,而同时我的父母已经表示不让我继续负担这些费用了。
“我是靠父母生活的。他们宁愿我花更多的钱购买衣服和装饰品,却不愿意我拿更少的钱去帮助受害者的几个小孩。我的生活方式的变化以及我和杨的亲密的往来,这都是我的父母所不满意的。他们更不愿意我跟那班贵族少年绝交。因此我常常跟父母争吵。后来有一次我们吵得太厉害了,我受不下去,便从家里逃了出来。
“我对杨发生了爱情。我们两个现在十分了解,而且有了同样的思想。我的思想并不全是从书本上得来的,一半还是我跟着杨观察、体验实际生活以后的结果。
“我脱离家庭是经过几次踌躇以后才决定的。在那些时候,我的内心发生了大的斗争。我差不多每晚上都看见那个被汽车辗死的病妇的血污的身体,和那些在奴隶住所里面的人的憔悴的面貌,我的耳里尽是呻吟哭泣的声音。我的梦魔太多了,我常常从梦里哭醒来,父母都不能够安慰我。只有杨来的时候,我看到他才能够摆脱恐怖。在他的身上我找到了保护的力量。所以我的父母要我决定在他们和杨之间选择的时候,我就跟着杨跑了。
“杨的身世我完全知道了。他是一个奴隶的后代。他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他在幼小的时候就经历过了种种困苦的生活。以后他偶然得到一个好心的贵族的帮助进了学校受教育。后来那个贵族死了,他便靠着自己的努力,勉强支持下去。他常常是这样的:上半天进学校去读书,下半天去做奴隶。他困苦地挣扎下去,他成功了。他住在奴隶中间,他自己也还过着奴隶的生活,所以他得到奴隶们的敬爱和信仰。
“我从家里逃出来以后,就和杨同住在奴隶的住所里。我现在是他的妻子了。我脱下了贵妇人的服饰,穿上奴隶的衣服,我开始像奴隶那样地在我们的新家庭里操作。我和杨,和那些奴隶们分担着愁苦与贫穷。我开始了解奴隶们,我已经懂得他们的语言了。
“自然这种操作是我所不能胜任的。如果不是杨常常给我鼓励和安慰,如果不是那些奴隶们给我真挚的同情和帮助,恐怕我早已跑回家去了。母亲原先就料到这一层,她说:‘我相信你没有勇气跟家庭脱离关系,你出去不到一个星期就会回家来哀求我的宽恕。’
“但是我终于忍耐着支持下去了。渐渐地我习惯了这种生活,而且在这种生活里,在杨的爱情和信任里,在众人的同情和帮助里,我感到极大的快乐。这是我从前做贵妇人的时候所不曾感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