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我心里说不出地高兴。我看见了胜利。我真愿意马上把胜利的消息告诉祖国人民。我想到黄文元同志，想到陈大仁同志，想到三班长和别的许多同志。我想到指导员，想到营长，想到团长，想到师长和政委。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回到祖国，回到四川，到了黄文元同志的家乡，把他立功的消息告诉他父母和两个妹妹。那一家人多么亲切地接待我。

第二天上午，我见到师长和政委。师长握着我的手，带点兴奋地说：“敌人一个加强连完全解决了，一个也没有跑掉。”

我向他道贺，我顺便问一句：“我们伤亡小吧？”

“很小，很小。一共不到十几个。”师长兴奋地答道。“可是这回又出了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你得去采访一下。这是你的好材料。”

“什么人？哪一连，哪一排的？”我惊喜地问道，因为参加昨天战斗的除了一连的一排外，还有二连的一个排。

“黄文元，就是你在的那个连队的战士，青年团员。”政委也带了点激动地说。

“黄文元！我跟他熟。他现在在哪里？我就去找他！”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牺牲了，”政委简单地说，后来又加一句：“我很可惜没有好好地跟他谈过话。”

我愣了一下，好像跌了一跤，爬不起来。我半天讲不出一句话。

师长坐在用木箱做成的矮椅子上，默默地抽着烟，过了一阵，他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踏灭了。“警卫员！警卫员！”他大声叫着。

警卫员进来了。

“你去催一声，快点把早饭开来！”师长有点不耐烦地吩咐道。

警卫员敬个礼退出去了。

师长忽然站起来，在这个土屋子里走了两三步，在我面前站住了，望着我说：“李林同志，你答应我好好地给他写篇文章。我请你一定写。他那种感情不简单啊！不能让它埋没。这样高的道德品质……我实在没有话说……”

“应该让祖国人民知道……”政委插嘴说。

“可是他的事迹我还不清楚。”我只说了半句，早饭就开上来了。

“就这样吧：吃了饭，我们就送你到团部去。政治部派得有干事到那边去帮忙整理材料，”政委道。

“好吧。我从团部就直接回连队去。”我同意地说。

在吃早饭的中间我跟师长和政委谈起黄文元同志的事情，我把我所知道的全说了。他们还不厌烦地询问一些细节。

我动身去团部的时候，师长紧紧握着我的手，用亲切的眼光望着我，诚恳地说：“你工作上有什么困难，请你打电话给我们。”

政委一直把我送到上马的地方。马在山路上开始小步走起来，一个通讯员跟在我后面，我回过头去，政委还站在那棵白杨树下向我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