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茶壶给你,你自己放吧。”老郑回答道,把茶壶和糖都放在床沿上,他捧着代别人买的东西走开了。
第十一床默默地、吃力地动着手把糖放在茶壶里面。过后他似乎大大地喝了几口。我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
但是老郑下班前提了开水壶来冲水的时候,他走到第十一床床前,我听见他在说:“还是大半壶开水!大夫喊你多吃,买了糖来又不吃,看你这个病怎么得好啊!”
“我吞不下去。”第十一床声音含糊地答了一句。
“吞不下也要吞啊!你没有钱吃药,只好将就点!”老郑又说。病人不作声了。
这天晚上第十一床就没有再叫过。我们这一面一共是十二张床。在这些病人中,就只有第二床偶尔低声呻吟,但是后来他也落进昏睡里去了。病室里充满了一起一伏的打鼾声,一种混合着西药味的臭气重重地压在我的心上。我睡不着。
护士小姐很早就关了我们这面的电灯。也没有人讲话了。第九床和第八床似乎比别的病人睡得更熟。
第四床今天可以吃东西了。他吃“半流”(半流质,医院里的用语,就是汤里面还有一点煮得软软的容易消化的食物,像番薯片、猪肝等等),并且没有吐过一次。他的病的确有了起色。下半天我午睡醒来,偏过头去看他,他还对我微笑。他似乎想和我讲话。可是他没有开口,我也什么都不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