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二月份我就跟你上山了。”
她说,二月份我们就上山了,那时不就是冬天吗?
环山的雪光
他叹口气说,这些他都懂,都知道。
她说他不等春天,说春天春雪下来山口就封住了。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冬天的烈风倒是把山口的雪刮得干干净净,露出青幽幽的冰坡和散乱于其中的灰色碛石。风把人脸、手都吹裂了。她说他们在托钵僧手中瓦盆似的草场上五个月多快六个月了。要是像以前人一样一天划一个道道,恐怕木屋的一面已满是那种叫人恶心的黑炭的道道了。
说完了,她觉得那个比喻新鲜而又贴切地表达了她的心境,弹弹舌头,又说了一句:“像可怜的托钵僧的瓦盆一样。”
“松赞干布统一之前,这里是一个小王国的王族鹿苑。”
“那时,山没有这样高吧。”
“那时人也不像现在人喜欢牙痛一样哼哼唧唧。”
她被他那副不以为然的神态激怒了。她说你说我牙痛,我说你冬天过山扭伤的腰才痛。你不想下山去治治。你装男子汉,你以为我不知道。昨晚,你上去时我都听到你倒抽冷气。我没有点穿你。五个月了,村子里青稞都抽穗了吧,今年的赏花节我们也参加不上了。我说你的腰怎么还没有好利落? 他们都没有听到那很小面积的雪崩声。只是无意中看到对面两峰之间腾起一片晶莹的雪尘。 “看吧,麦勒你看多好看啊。” 麦勒盘好牛毛绳,拎到手上,拿起锋利的草镰:“一冬天,这群牛该储多少草啊。”
那片雪尘在蓝色天幕上,升高,升高。
金花背倚牧屋的木头墙壁。麦勒的背影在眼中模糊起来。背后的木楞子散发出浓烈的松脂气。正午的阳光中所有牛虻嗡嗡吟唱。乍一听仿佛是阳光发出轰响。几只金龟子从芒草梢上渡到膝上。阳光落进草地上那两只茶碗。一只茶碗空着,一只茶碗中满碗茶水被阳光穿透,阳光在碗底聚集成一块金币。 这时,麦勒已转入打草的那块凹地,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