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宋仁宗皇帝朝间,有一个秀士,姓赵,名旭,字伯升,乃是西川成都府人氏。自幼习学文章,《诗》《书》《礼》《乐》,一览下笔成文,乃是个饱学的秀才。喜闻东京开选,一心要去应举,特到堂中,禀知父母。其父赵伦,字文宝,母亲刘氏,都是世代诗礼之家。见子要上京应举,遂允其请。赵旭择日束装,其父赠诗一首,诗云:
但见诗书频入目,莫将花酒苦迷肠。
来年三月桃花浪,夺取罗袍转故乡。
其母刘氏亦叮咛道:“愿孩儿蚤夺魁名,不负男儿之志。”赵旭拜别了二亲,遂携琴、剑、书箱,带一仆人,径望东京进发。有亲友一行人,送出南门之外,赵旭口占一词,名曰《江神子》,词云:
旗亭谁唱《渭城》诗?两相思,怯罗衣。野渡舟横,杨柳折残枝。怕见苍山千万里,人去远,草烟迷。芙蓉秋露洗胭脂,断风凄,晓霜微。剑悬秋水,离别惨虹霓。剩有青衫千点泪,何日里,滴休时?
赵旭词毕,作别亲友,起程而行。于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则一日,来到东京,遂入城中观看景致。只见楼台锦绣,人物繁华,正是龙虎风云之地。行到状元坊,寻个客店安歇,守待试期。入场赴选,三场文字已毕,回归下处,专等黄榜。赵旭心中暗喜:“我必然得中也。”
次日,安排蚤饭已罢。店对过有座茶坊,与店中朋友同会茶之间,赵旭见案上有诗牌,遂取笔,去那粉壁上,写下词一首,词云:
足蹑云梯,手攀仙桂,姓名已在登科内。马前喝道状元来,金鞍玉勒成行队。晏罢归来,醉游街市,此时方显男儿志。修书急报凤楼人,这回好个风流婿。
写毕,赵旭自心欢喜。至晚各归店中,不在话下。
当时仁宗皇帝早朝升殿,考试官阅卷已毕,齐到朝中。仁宗皇帝问:“卿所取榜首,年例三名,今不知何处人氏?”试官便将三名文卷,呈上御前。仁宗亲自观览。看了第一卷,龙颜微笑,对试官道:“此卷作得极好,可惜中间有一字差错。”试官俯伏在地:“拜问圣上,未审何字差写?”仁宗笑曰:“乃是个‘唯’字。原来‘口’傍,如何却写‘厶’傍?”试官再拜叩首,奏曰:“此字皆可通用。”仁宗问道:“此人姓甚名谁?何处人氏?”拆开弥封看时,乃是四川成都府人氏,姓赵,名旭,见今在状元坊店内安歇。仁宗着快行急宣。
那时赵旭在店内蒙宣,不敢久停,随使命直到朝中。借得蓝袍槐简,引见御前,叩首拜舞。仁宗皇帝问道:“卿乃何处人氏?”赵旭叩头奏道:“臣是四川成都府人氏,自幼习学文艺,特赴科场,幸瞻金阙。”帝又问曰:“卿得何题目?作文字多少?内有几字?”赵旭叩首,一一回奏,无有差错。仁宗见此人出语如同注水,暗喜称奇,只可惜一字差写。上曰:“卿卷内有一字差错。”赵旭惊惶俯伏,叩首拜问:“未审何字差写?”仁宗云:“乃是个‘唯’字。本是个‘口’傍,卿如何却写作‘厶’傍?”赵旭叩头回奏道:“此字皆可通用。”仁宗不悦,就御案上取文房四宝,写下八个字,递与赵旭曰:“卿家看想,写着‘單、去吉、吴矣、吕台’,卿言通用,与朕拆来。”赵旭看了半晌,无言抵对,仁宗曰:“卿可暂退读书。”
赵旭羞愧出朝,回归店中,闷闷不已。众朋友来问道:“公必然得意?”赵旭被问,言说此事,众皆大惊。遂乃邀至茶坊,啜茶解闷。赵旭蓦然见壁上前日之辞,嗟吁不已,再把文房四宝,作词一首,词云:
羽翼将成,功名欲遂,姓名已称男儿意。东君为报牡丹芳,琼林赐与他人醉。“唯”字曾差,功名落地,天公误我平生志。问归来,回首望家乡,水远山遥,三千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