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罗疤子这样怀疑,却并不相信。强奸女人?干这种下作的事,半岛人不齿。族谱丢了,辈分乱了,半岛男人会趁这狂欢之夜,揪下稻草,把某个女人横放到稻草上去。然而,半岛男人绝不会仅仅因为身体的欲望去把女人的腿分开。要是女人不肯,他们会用舞蹈、歌声或驾船的高超技艺去缭乱女人的心房,直到她们跟男人一样疯狂,至少也要半推半就。而罗秀是疯子,罗秀不懂这些,也没有一个明明知道她是疯子的半岛男人,愿意教会她这些。
至于田土那边的学校--罗疤子也跟罗杰一样,目光对准了学校,教职工想来不会,那么只有学生。回龙中学有近两千名学生,初中生和高中生几乎对等,高中生啥都懂,啥事都干得出来。罗疤子在雀儿山上有三分地,他不止一次碰见那些长了小胡子的家伙,搂着女学生坐在地边的石坝上或草丛中,有一回,他发现自己刚生起来的胡豆苗,被压出淋淋漓漓的翠绿的汁水。女儿成天疯跑,难免不碰上发了情的坏种。有几天,罗疤子做梦都想去学校调查个水落石出,可一想到罗传明,他泄了气。其实罗传明对他相当客气,从来没表现出要报复他的迹象,但他就是对那根勾着的脖子和那张干瘦的脸心存畏惧。"你能调查出什么来呢?"他这样说服自己,"近千名高中生哪,再刨掉五百女生,男生也还有五百,未必你一个一个地拉出来审问?五百个审下来,娃娃早就生出来了,都会叫妈了!更何况你又能审出个什么结果来呢?"
他只能独自把那枚苦果含在嘴里,时时咀嚼。
--可从今天的情形看来,罗秀根本不可能被强奸。
东娃虽然跟罗杰年龄相仿,个子也差不多高,却比罗杰至少重三十斤。那是一头肥猪。他一家人都长得肥,半岛人的细腰,在他们家发生了变异。罗秀能把东娃举起来,再扔那么远,说明只要她不愿意,谁也把她奈何不了。
这让罗疤子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东娃没被摔死,罗杰也没被打死。两人几乎同时爬起来。罗杰爬得稍微利索些,东娃则滞重一点。罗杰的脖子靠近肩部的地方,盘着一条菜花蛇,那是被弹枪柄击打后隆起的肉绳,耳门处有一些血点子,那是死鸟啄了他,用翅膀尖扎了他。东娃除了右脸上的伤形,别处看不出来,但两条手臂鞭子一样垂着,走路踉踉跄跄的,头往前冲,脚步时快时慢,像不是他要走路,而是他的头要回家,头便拽住他的腿往前奔。两个少年回了各自的家,同时也把引燃的导火索滋拉滋拉地顺到了各自的家里。半岛上,每个家里都藏着炸药。炸药存放在他们的心里。
用武力解决问题,都是他们从基因里带来的思维,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做的,似乎也都行之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