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审理,使得真相大白于天下,淮南王刘安却从此成为本朝的笑柄。
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积四十年之功,刘安尚未造反就已身死国灭,观察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难以理解又可笑可叹。论其造反原因不外乎报仇、谋取帝位、拥兵割据三点,而刘安却从未认清此三点绝无可行之理。
刘安之父淮南厉王刘长被文帝逼死,以人情常理来论,民间尚且同情那刘安自然也不能不有所怨恨,但是君主制度下的原则乃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儿子不仅不能因为皇帝逼死了自己的父亲就有所怨恨,相反倒是应该感激涕零。从当时伦理道德的角度来讲,刘安谋反已经棋输一着,他可以因悲惨的家世获得天下人心同情,却绝无获得天下人心支持其造反的可能。
刘安对帝位心存觊觎那就更加可笑。武帝一直无子,武安侯田蚡曾经告诉刘安,以高帝亲孙的身份将来继承皇位非他莫属。且不说田蚡的人品道德和政治实力到底有几分可靠,刘安若是一听此等信口开河之语就以为天下归心,那实在太过幼稚。事实上刘安未必看不到这点,他更多的关注还是在于确保已有的荣华富贵同时心存一丝侥幸而已。刘安目睹了父亲之死的悲惨,也看到过文帝、景帝削藩的无情;刘安有对天下格局的预测,他认为,无子的武帝死后,朝廷大臣大约会在景帝的另外两个儿子胶东王、常山王之间作出选择,这就难免引来两人起兵争夺帝位而天下大乱,为此他需要整顿军力以作防备。以后者论尚属未雨绸缪之举,但以前者论则不免昧于时事。
刘安号称饱学之士,却看不到以今日朝廷之强,即使朝廷对他有所动作,区区淮南一国也绝无成功抵抗的可能。元朔四年的帝国拥有五十三郡和十九王国,其中除江都国领有鄣郡、东阳两郡外,其余十八国均只相当于一郡{16}。刘安联络衡山国一同起兵,即使另外十七国全部中立,刘安和武帝的实力对比也是二比五十三。
再退一步讲,就算起兵,实在不知刘安有什么样的原因可以叫他确信,己方将领能够和卫青对抗?当然刘安已经安排好刺客埋伏于京师,就等起兵后即可刺杀卫青,可问题是就算杀死卫青,难道淮南军中还有谁能挡得住霍去病这样的天才将领?
人生的悲剧,在于并非所有时候面对所有欺凌都可以选择拼死一搏,多数情况下只能逆来顺受。因此,大力整军经武就不仅不是明智之举,反而会更快地招致朝廷的怀疑。
以个人能力而论,治理淮南一国已远超出刘安之能力所及,他更绝非统兵夺取天下之才。吴楚七国造反前,吴王刘濞曾派人联合刘安,刘安答应使者后他的淮南国相表示,如果起兵就请由我来指挥军队,根本无意造反的淮南国相,拿到军队控制权后立即控制淮南全境禁止刘安造反。显然,国相并未将刘安参与谋反之事上奏景帝,否则他早已死在三十年前。刘安多次与谋臣伍被商谈造反后的进军路线,伍被从来就不曾真心赞同,最后也是伍被向朝廷使者和盘揭发出了刘安造反的事情。一个连本国臣属尚且无力控制的人,是否可以成事是毫无悬念的。此外,虽然史传记载刘安阴谋造反,但实在叫人怀疑他是否真正准备过造反,吴王刘濞起兵前派出使节联合各国诸侯,甚至亲自化装前往胶西国面见胶西王商谈起兵之事,刘安做的事情却只是询问伍被,“吾举兵西乡,诸侯必有应我者;即无应,奈何?”可见其不做实际准备而心存侥幸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