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书记苏阳波在中央党校进修结束，果真被留到了省里，被免去了日泉市委书记职务，据说将安排的新职务是省人大副主任。要进入高级干部序列，需经中央组织部考察，省委已经向上面作了推荐。在中央组织部没有前来考察前，省委先任命他担任省人大秘书长，后面再补选，级别仍然是正厅级。

苏阳波的任免职来得突然。他原本想进修结束后，回日泉待一段时间，把后期工作作一个了结和交接，再等候省委的安排。没想到职务调整来得十分突然。苏阳波回到省城后，省委书记陆鸣一亲自和他谈了话，非常亲切的语气，大意是称赞他政治坚定，作风扎实，工作过硬，尤其是组织协调能力非常强，群众基础好，在干部中威信高，十多年来兢兢业业，为日泉的改革发展稳定作出了重要贡献。又说，考虑到为一个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立了功的老同志，就要有一个好的去处，决不能亏了这些同志。因此，省委向中央组织部推荐你任省人大副主任是经过征求方方面面意见，反复权衡的，是非常慎重的，一直认为是十分合适的。

省委事先并没有征求苏阳波本人的意见。但陆鸣一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封住了苏阳波的嘴巴。于是苏阳波只好表了表态，满高兴的样子。

崔君里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又是苏阳波当年的“班长”，也和苏阳波聊了聊。说，老苏呀，我是积极为你争取了的，说了不少好话，本来嘛，你还可以到省委或省政府坐一庄的，毕竟我们是老同志了，但现在有些情况不好说，比较复杂，一。好在省人大也不错，你回省城了，老苏！崔君里还告诉他，过一段时间，省委领导要专门前往日泉宣布他的职务调整。若日程不冲突，陆鸣一书记将亲自前往。

苏阳波在省城待了半个多月，省人大按照欢迎人大班子成员的规格，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迎晚宴，省上几大班子的一把手，就差省政协主席因随全国政协委员出外视察，全部到了场。这在省内并不多见。后来苏阳波拜访了一些领导，约见了部分朋友，然后在一个黄昏悄然回到了日泉家中。

苏阳波的家是一幢独院型复式二层楼房，坐落于城南，被称为将军楼。清晨，苏阳波起床后，依旧是多年的老习惯，出门，走进斑竹林，练练太极拳，透透新鲜空气，再回到家里，吃毕老伴已经准备好的早餐，抿一口碧螺春，最后夹个公文包出门准备上班，市委一号专车早已等候在了门前。今天清晨，苏阳波夹个公文包站在楼门口，却不见了专车。抬起手腕看看表，已是七点五十了，懵然记起自己已经不再是市委书记了。不禁茫然怅惘，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于是又返回屋里，放下了公文包。老伴朱砂不知道这些，就问，怎么又回来了苏阳波面无表情地说，今天先休息休息。

到了晚上，柳子奇驱车来到苏阳波家里。苏阳波感到意外。柳子奇是在半个多月前知道苏阳波将要被免职调离的，现在正式文件到了，纠正了民间的各种猜测。柳子奇在得知苏阳波被免职后，心里却在翘盼着省委领导通知自己谈话，应当对自己的位置和日泉的工作有一个说法。等了将近二十天，没有等到省委的通知，对自己接任市委书记有个交代，心地也就徒生出一种别样的滋味了。柳子奇当天晚上得知苏阳波回到了家里，第二天按日程视察了几个企业，晚上，便直接驱车来到苏阳波的家里。

两位搭档一见面，并没有礼节性、程序性的寒暄，而是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然后落座，一边品茗，一边聊开了，直到漫漫长夜。

几天以后，省委副书记崔君里，省委常委、组织部长郭战凯和省人大一名副主任一行，专程来到日泉，先召开了市委扩大会，宣布了苏阳波的职务变动的通知。

之后，苏阳波带着夫人朱砂，随同他们驱车匆匆而去。苏阳波走的那天，下起了霏霏秋雨。过了几天，有人站在城南的一处制高点上，眺望将军楼的院子里，发现菜园子的青禾和蔬菜已经枯萎了，几棵桃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枝桠有些干枯，片片叶子随着仲秋的凉意，过早的，纷纷飘落，没有一点诗意的光芒，就像人脱落的毛发，谢了顶，变得苍凉、萧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