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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32 落荒而逃

权力 作者:陈兴云


省委组织部通知柳子奇,要他做好履赴新任的准备。

柳子奇记到要拜见柳叔柳梦楷老先生的,可一直没有抽出时间。这天黄昏,他就独自步行到了柳宅。柳子奇没有见过柳老先生的面,先前仅得一幅老先生录《芦沟晓月》的字,极其珍贵,印象很深。柳子奇进了书房,老先生正在练字,头也不抬,就说,来人莫非柳市长柳子奇先生柳子奇惊叹,真是凡间神人啊!就说了客套话,几句寒暄,不谈政治,而是谈养生,谈饮食,谈着谈着,不知怎么就扯到了老庄上来了。

柳老先生非常健谈,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临别时,柳子奇向老先生讨幅字,柳梦楷没有推辞,起身来到案台前,提笔写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甲申年冬柳梦楷涂鸦。

柳子奇连声说,好好好!待干了墨迹,小心卷好,千谢万谢,和柳老先生告了别。

晚上,寒气逼人,柳子奇一个人回到将军楼,顿时感到一股热浪袭来。进了客厅,却发现容小翔坐在沙发上翻阅一本画刊,等候他多时了。他感到惊奇,问,你怎么进来了容小翔莞尔一笑,我是来给您还钥匙的。说着,脱掉了鹅黄色的羽绒服外套,里面着一件玫瑰红的高领紧身薄毛衣,娇媚动人。柳子奇内心为之一动。柳子奇就和容小翔一直聊着,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午夜了,容小翔却没有要离去了意思。容小翔见柳子奇不理会自己的复杂感情,干脆说,今夜我把自己留下了。柳子奇头脑一热,一股鲜血直往上涌,说,一个姑娘家,人生的路才刚刚开始,不要让世俗给毁了。容小翔撒娇了,说,我不嘛。说着就过来拥了过来。

容小翔终于没有能把自己留在将军楼,而是非常伤感地走了。

这天,一长串高级轿车浩浩荡荡开进了日泉市委大院。走下车的,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长郭战凯,依次是新任市委书记王虎林和下派、交流过来的两位副市长。柳子奇最后一次以一把手的身份,带领一帮市级领导班子成员,逐一和郭战凯、王虎林握了手,表示了欢迎的意思。柳子奇这次与王虎林握手时,他突然感到这位新书记年龄虽然比自己大了几岁,手上却很有力,紧紧地和他握住,舍不得分开,给一旁的人的感觉像是很亲热,又像是在掰手腕。柳子奇感到自己的手有些乏力,被王虎林握得些微疼痛,自以为不是他的对手,就主动将右手抽了回来。一看,果真多了几道没有血丝的白指印。

宣布了班子,柳子奇及时和王虎林交接了工作,市委在日泉宾馆举行了隆重的欢迎欢送盛宴,柳子奇喝了一些酒。这几十杯酒水,预示着自己在日泉的使命的终结,用日泉干部的话说,是“柳子奇时代”结束了,“王虎林时代”到来了。

下午,柳子奇非常孤独地回到了将军楼。借着酒性,柳子奇沿院子转了一圈,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搭理了,各种植物的藤蔓横七竖八倒在了地上,枯黄的树叶寂寥地躺在泥土上已经开始腐烂,柳树、桃树、李树、紫薇举起干枯的虬枝,像挥舞的生硬爪子,一副衰落萧瑟的样子,有些后现代主义的悲凉和无奈。

次日,柳子奇向机关要了一辆车,亲自驾驶着,去了一趟城西北三十多公里处的清凉寺。柳子奇在寺庙四处转了转,被一旁的一个长者唤了过去。长者请柳子奇抽个签,柳子奇依言而行。长者接过来端详后,念念有辞说,阿弥陀佛,施主抽中了中上签。柳子奇问,签上怎么说长者回答,签上说——自南自北自东西,欲到天涯谁作梯。遇鼠逢牛三弄笛,好将名姓榜头题。施主请写一个字吧。柳子奇提笔写下一个“柳”字。长者看后,从案头的纸堆抽出一张黄裱纸来,再仔细看看,说,施主是官场达贵,但目前遇事不利,需要谨慎从事。柳子奇问,此话怎讲长者说,施主请看——河渠傍路有高低,可叹长途日已西,纵有荣华好时节,直须猴犬换金鸡。柳子奇又问,此话何意长者再说,佛安行仪,法和合一。施主官场失意,情场得意,这一失一得,都并非好事,正所谓福兮祸兮,福祸相倚。阿弥陀佛,善哉,直说吧——施主姓柳,同“溜”,非同“留”,我佛慈悲,是要让施主洗尽铅尘,早日离开是非之地,佛曰:行尘事莫堕迷津,京兆应多礼佛人。施主几历沧桑,前修后继,方可再图鸿志,东山又起,渐入佳境,经天纬地。如此这般,日后便有如海底蛟龙,山中福兽了。

长者说罢,双掌合一,作揖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柳子奇闻言,赶紧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长者,落荒似地逃离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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