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答应,然后想到昨天已经把名片给了大东哥,自己先傻眼。大东哥倒是没有觉察,正用看网络新闻——CNN的crime频道,横七竖八的罗列了各类没有被侦破的案子:性侵、袭警、失踪人口、准连环杀人……
我哗一声问:“这么多?”
大东哥接过去豆浆油条笑着说:“不,还有更多。”
我咧咧嘴,问:“那警察用来做什么的?”
大东哥想了想说:“这个你要问老唐,警察可不一定要比匪徒聪明。”
我觉得这句话好像是在表扬Z君,忍不住笑。大东哥对我的笑很莫名奇妙,他看了一眼远处的我老爸小声问:“说你什么了?”
我说:“没说什么,让我陪着你,不要你做傻事。”
大东哥笑了。
我说:“大东哥你会做傻事吧?”
大东哥耸耸肩说:“定义傻事。”
老爸上班前又叮嘱我一次,看好了大东哥,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爸爸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看大东哥像做傻事的人吗?”
我爸说:“反正你看好他。”
我说:“行行行,我看着他。”
大东哥吃完了饭还洗了碗,看到我回来问:“又说你了?”
我也没跟他撒谎。
大东哥递给我一个山竹说:“怕我去杀了何鸣鸣?”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我以为我爸是怕大东哥自杀呢,联想到早上他看的新闻,我有点儿慌神,说:“哥哥你不会真的要……”
大东哥白我一眼,说:“就凭这么个人?”
我说:“是,真是不值得,为了她赔上自己的前途,得不偿失。”
我说得小心翼翼,期望大东哥能够把我的话起码当做脚注放在心里头过一下。但他没理我,他把手给洗了,问我:“昨天那个姓肖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听到Z君的名字,觉得胃部一阵痉挛,这个问题十分仓促,我有些手忙脚乱,说:“不是说过了吗?”
大东哥扬扬眉毛说:“我飞那么长时间还没遇个能说话的人,你从北京回来,能多久啊?”
我说:“还行吧,足够认识一个人了。”
这句话很讽刺。我哪里认识了Z君,每次我以为我稳拿了他,他都会利索地翻盘。我怎么会喜欢上了这样的人,而且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昨天要不是林一然在,搞不好我就喝醉了。
大东哥说:“昨天,老唐把章炳顺叫出来问签单是什么意思。他说签单就是免费。老唐就拉长了脸,他就叫来了那个高个子……你怎么认识那个男的啊?”
又绕了回来。我说:“哪个?”
大东哥说:“那个姓肖的,看起来不像你那一挂上的。”
“我那一挂是什么样?”
大东哥说:“学生,老实孩子。”
我问:“我是老实孩子?”
大东哥眼睛一瞪说:“你以为呢?”
我说:“是嘛,难道姓肖的不老实?”
大东哥先想了想,才说:“作奸犯科倒是谈不上,但对付你,可是绰绰有余。”
我的心事被挑破,很尴尬,说:“你看有个女的失踪了,然后装作看新闻跑到电脑边上去了。”
大东哥在身后说:“瓜瓜你可不能喜欢他啊。”
我觉得脑袋嗡嗡响,片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哥,那个何鸣鸣你预备怎么办?”
大东哥一愣,又说:“哦,我得先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说:“姨妈离婚协议已经送过去了,要看得快看,姨夫要是签了,那就都完了。”
大东哥说:“协议书我要回来了,财产分割有漏洞,”他看着我不信任的眼神又补充说,“是真有漏洞。今天下午有时间陪我去见见何鸣鸣。”
何鸣鸣卖进口日本车,我挺纳闷说:“哥他们不是买车认识的吧?”
大东哥看我一眼。
我说:“咱家没有日本车。”
大东哥说:“是没有,我爸把她安排在这里。这车行的老板是我爸的朋友,我爸想藏娇,他就提供车行,”然后大东哥冷笑,“真是不知羞耻。”
大东哥有些恼,我就不敢出声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等在车里。”
我说:“大东哥无论如何不能跟她叫板,这是公共场合,家丑不能外扬。”
大东哥笑了,他背影看过去真是个翩翩公子,人畜无害,但我想对何鸣鸣来说,他却是典型的心怀鬼胎,想到何鸣鸣尴尬的脸,我有些愧疚:这件事情根源在姨夫身上,结了婚还不绝缘,祸害这些人跟着他头疼,简直死有余辜。
我真怀念当年,姨夫正当壮年与姨妈十分恩爱。我还记得他们在海边散步的样子,手腕嵌着手腕,还有轻声细语以及间或的微笑,他们讲的是我听不懂的事情,但爱的气场,却是所有生物都明白的。
在我小的时候,我以为天下所有的夫妻都这么生活,像所有童话的结尾。
可转眼间世界上就多了一个何鸣鸣。
命运真是充满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