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露再次扎进衣服堆里，将箱内的褂子、裙子、裤子等全部抖落出来，直到箱子里空空如也。但还是找不到。失望使她昏昏沉沉，她懊丧地跌坐在地上。隔着薄薄的棉布裤子，她感到自己被一件尖东西刺了一下。她疲倦地伸手把它掏出来，顺手丢到空箱子里。忽然，它闪了一下，仿佛在向她眨眼睛。金子！一只金耳环！

她连忙将它拾起来，在乱衣服堆里继续摸索，寻找与它配对的那另一只。在她胡乱把衣服丢回大箱子里的时候，她的手指碰到一个冰凉、圆滑的东西—一只玉手镯，一个银发夹，还有那另一只耳环，以及三颗玉纽扣。腊露欢喜得周身发抖，

她用耳环和发夹把手镯和纽扣穿在一起，然后把它们扣在她宽大的裤头的里侧。她拉拉褂子，用衣服盖住自己这个藏宝的地方，向土匪们投去最后一瞥，然后朝门口的方向逃去。

她无力的双腿和痉挛般地抽搐着的空肚子都使她想起自己最后一餐饭还是头一天早上吃的一碗水汪汪的稀粥。她急忙把吃的意念丢开。一定要抓住时机赶快逃跑！等到达安全的地方再找东西吃。她侧身靠着箱笼的掩护慢慢向前移动。真多亏这些东西的帮忙呢！一阵似红似黑的烟团像云雾一般在她眼前飘舞，忽然又聚成一张漆黑的帷幔，她不耐烦地摇晃了一下脑袋。黑幕消失了片刻，但旋即又变成一片浓重的晦暗。忧愤的泪水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必须找点东西充饥。

腊露瘫软地倒在地上。她摸索着，试图抓到一点残羹剩饭而又不惊动那几条大狗。手刚触到碗边，她嘴里便渗出津液，她将碗捧到嘴边，狼吞虎咽地把里面的肉渣和结成团的小米粥吞下去。

忽然，碗从她的手中不翼而飞。起初她以为把碗抢去的是一条狗，然而抓着碗的却分明是一双瘦骨嶙峋的手。那些肮脏蓬乱的毛发和胡须难道覆盖着一个人体吗？她厌恶地瞪着眼睛，但恐惧又使她无法动弹，她望着那人把碗里的东西吃掉，将碗舔净，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走了。他脚上拖着一条沉重的铁链子，链子在泥地上拖出了一条凹下去的沟槽。

“你喜欢俺们的狗熊吗？”

腊露猛然飞转身来，只见一个矮小男人从旁边的板床上轻轻地爬下来，他双眼凹陷，两腮干瘪。他到底看了多长时间呢？他是否已猜出她想夺门外逃的意图呢？

这人走过来。必须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对，说话，要和他说话。

“那不是狗熊。是人。”她说，尽量使自己的嗓音不抬高，不颤抖。

“过去兴许是人，可他给俺们当狗熊都四年了。冬天一下大雪，大伙儿不能出门，他就给俺们耍把戏，逗乐玩。可这会儿，俺们有了你就用不着他喽。”

腊露挤出一声笑：“俺？”

“是呀，俺们都抽签了。俺运气不好，抽了个四十三。”他扑过来抓住她，“要不……”

门嘭的一声飞开。“兵来了！”门外暗处有人喊了一声。在土匪惊慌逃窜的当儿，腊露发现自己被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拖着，这人长了一脸发灰的胡子。腊露用脚后跟死命蹬地。

“把俺放了吧！”她乞求道。

土匪一下把她拽起来。“走吧，你跟俺们比跟那些官府的兵强。”他说。

腊露挤在马鞍头和抓她的土匪之间，她听到探子在向土匪头目们报告。据他们说，四围都是官府的人马，看样子那些王八蛋要住下不走了。

“他们就会咋呼一阵子，长不了。向来都这样。”姓陈的分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