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书记瞪老许一眼，看看于书记说：“这样吧，我再保证一次，我保证你们这个副县长没事，明天一上班，我就给你们市委常委、纪委书记张少辉打电话，马上恢复这个副县长的工作。”

于书记想想说：“那好，郑书记，那你一定答应我，等派出所重新拿出了笔录报来，你愿意怎么处理，你再处理他们好了。”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这个！”郑书记坚持道，“必须有一个是有问题的，你们副县长没问题，那就是那个公安分局和那个派出所有问题，公安分局和派出所没问题，那就是我省纪委有问题，如果都没责任和问题，那纪委怎么和你们这个副县长交待，所以，必须处理人！”

“原来是这样啊！郑书记，我知道了……”于书记吃惊地看着郑书记，沉吟片刻道，“看来，为了这个所谓的责任和问题，我的副县长，就要断送了，就要永远当这个‘嫖客’了，就要毁掉自己的仕途甚至一生了，就要诀别自己的家庭和亲朋好友了！”

郑书记挑挑眉头说：“你激动什么，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保证他没事。”

“是的，他还没死……”于书记站起来说，“可是，你知道吗郑书记，就是因为这个冤案，他的妻子，今天中午自杀了啊……”

郑书记一惊：“你说什么！他妻子自杀了……”

于书记感慨道：“好在发现及时，抢救过来了，可现在还在医院里！你们把乔县长禁闭起来，可他的家人，现在口口声声在给我要人，他回不到他妻子的身边，不能面对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切！我豁出去这个县委书记不当了！郑书记，你恳求你答应我，总共两条，一、同意不追究公安部门的责任，让他们重新进行笔录；二、今晚通知我们市纪委张书记，解除对崆山县副县长乔志青的隔离审查，让他去医院照顾他的妻子！郑书记，你如果不答应我，我今天就坐在你家里不走了，你就打电话让我们市委书记来领我吧！来撤我的职吧……”

大约晚上十点半左右，乔志青才得到被“解禁”的消息。

乔志青紧紧握着薛科长的手，感慨地说：“老薛，我不会忘记你的，你是个好人，在我挨整，被冤，最落魄的时候，你没有落井下石，像亲哥哥一样对待我，我乔志青没齿不忘。”

薛科长满不在乎地道：“不落井下石，可不是因为我这人品格有多高，而是我有私心。我说过，我不得罪人，尤其是不得罪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流行有三句话，是，对比自己年龄小的，要巴结；对自己的同龄人，要尊重，对比自己年龄大的，要冷淡。嘿嘿，你知道了吧，年轻人，你以后会有发展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用得着你了！所以不为难你，完全是为我自己以后办事方便。嘿嘿，老实小子，看看东西都拿走没，别丢下什么。乔大县长啊，以后在政界混，多个心眼吧，这个阶层跟其他行当一样，什么鸟都有，有好人，像你们县委书记于亮他们，也有小人，有时候，小人黑了你，你不知道那脏灰是从哪里来的，小人臭了你，你也不知道那泡屎拉在什么地方……”

正说着，县长周志国打来了电话，先寒暄问安之后，简单地向他通报了他妻子段丽红住院的情况，让他立即去医院照顾妻子，等都处理好了，没事了，再去省委党校恢复学习。还说，于书记让转告他，如果段丽红和家人问他这几天为什么打不通他的电话，就说是县里派他去外地执行一次需要保密的任务。

乔志青大惊失色，心急如焚，从宾馆门前乘出租车赴往第三人民医院。

段丽红在病床上眯着眼睛躺着输液，看样子是睡着了。

乔志青母亲和弟弟乔志春坐在床边，看见乔志青进来，弟弟站了起来说：“嫂子刚睡着了。”

乔志青俯下身子看看段丽红，轻轻问了母亲和弟弟一些情况，让他们回家，说晚上他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

这时，段丽红侧侧头睁开了眼睛，看看乔志青，欣慰地笑了，轻轻地说：“志青，你来了。”

乔志青上去抓住了她手，既是怜悯又是责怪道：“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啊丽红？”

段丽红看看母亲和弟弟，又望望乔志青，一眨眼，眼角就流出一线泪来：“志青，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乔志青让母亲和弟弟回去，待他们走后，乔志青俯身拥住段丽红，爱怜地说：“你怎么这么傻啊！”

段丽红抱着他说：“我是傻，傻得只知道爱你……”

别人不知道，可乔志青知道，段丽红所说的“爱”，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好在，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倘若是真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时，段丽红揉着乔志青的手说：“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死了一次，我才明白以后该怎样爱你，我没事了，等我明天出院了，你就回去好好工作吧。”

“工作？”乔志青的思绪突然就回到了县里，回到了崆山。

一晃，来到崆山县八个多月了，当上了副县长，在别人看来是当官了，可感觉在哪里呢？是好不容易爬上梯子的顶端，却发现梯子搭错了头吗？似乎也不是，好像干了很多，好像什么也没有干。但是，日子是一天天在过的，像是穿过一个一个的胡同，走过一个，还有一个，胡同的样子不同，行走的状态相似，甚至是多了担当，多了凶险，多了责任，多了挑战。这次的意外，也许只是个意外，那么，以后还有别的意外吗？如果不是县委县政府，不是于书记、周县长还有老许他们，自己这一生的命运，就会彻底改变了。在大天大地和芸芸众生面前，自己是什么？是一个简单的符号和脆弱的生命，符号和生命为谁存在，为了国家和事业吗？从前是，现在似乎不是了，是为了县委书记于亮，为了于书记的崆山县，是为了答谢，为了感恩，为了图报，为了歌对知己唱，诗向会人吟，文为懂者作吗……

倏地，乔志青的手机传来了短信的提示，他掏出看看，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短信写道：崆山县原县长冯朝辉的绝笔：“再直的筷子，插到水里也会变成弯的！”

段丽红问：“谁的短信？”

乔志青将手机递给了段丽红：“不知道啊！”

段丽红望着手机，凝住眉头道：“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啊？冯县长不是植物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