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节:赴鲁游学 归里育才(4)

孟子传 作者:曹尧德


曾子在临终病危的时候,把弟子们叫到床前,说道:“看看我的脚吧,看看我的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从今而后,吾知自己不必再小心翼翼了。”身体是父母给的,都得谨慎爱惜,更何况是在做人修养上,哪里能做出玷辱父母荣誉的事情呢?

曾子把他的思想学问传给了孔子的嫡孙孔伋(jí)。孔伋字子思,相传曾作《中庸》。这是儒家思想最重要的一个派系。

孟轲将走访、考察得来的资料进行了反复推敲,认真地分析与比较,发现同是孔子嫡传,惟曾子学派为儒家的正宗。曾子的学问不同于子夏、子游等人,他重视孔子学说中人类自学精神的忠恕诚信之德,而子夏、子游他们则着重于形式的礼仪以及实际的政务,因而孟轲决定学习曾子这一派系。然而,当孟轲游鲁时,不仅子思早已作古,连其子子上业已没世,只好拜子思的门人为师,受业于子思的门人。

主意既定,孟轲一方面与一批自称是子思门人的青年交游,彼此切磋琢磨,研讨儒道,学问在迅速长进;另一方面,他不满足于这种状况,因为那些“子思的门人”,实在是不配做他的老师,彼此间的知识、学问,各有千秋,说是“同学”,倒更恰如其分些,因此,他决心寻找那堪称师长的子思的门人。

可是,这位孟轲所欲寻找的师长在哪里呢?

孟轲的寻访是有目标、有对象的。当年子思门下有一位学生,名唤司徒牛,过目成诵,闻一知十,最能领会老师的意图。他品德高洁,犹如日月之明,令亲朋和同学景仰。天不作美,正当他参天白杨似的蒸蒸日上的时候,一场疾病摧残了他的健康,原本英俊标致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佝偻,脊背像小丘似的隆起,上身与下身成九十度躬弯,目不能见天。为了不被老师和同学嗤笑,病后他便隐遁不见了。有人说,他早已死去,也有人说,他尚在人世,似乎有谁曾在城外见过他。为了访寻司徒老师,孟轲改扮成一个乞丐,沿街乞讨,东门出,西门进,求人施舍。可是,访遍了整个曲阜城,也不见驼背老人的影子。

孟轲办事素来像一头犟牛,一头撞到南墙上,八个犍牛也甭想将它拉回来。他又像一枝离弦的箭,只会向前,不会回头;一个落水的秤砣,只会下沉,不会上浮。城里没有,他就到城外去寻,到四乡去访。

盛夏的中午,孟轲访师路经一片柳树林,饥渴难忍,便坐于一株枯柳下啃干粮。林深树密,枝叶繁茂,遮住了毒日的炙烤,孟轲仿佛安歇于厅堂卧室之中。但密林中一丝风不透,蒸笼一般,热得孟轲浑身淋湿,张着嘴喘气不迭。腹中饥饿,却无食欲,只想饮水。幸亏他随身带有水壶,才不致十分窘迫。树上的蝉在拼命地鼓噪,仿佛正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滔滔激流在澎湃,茫茫大海在涨潮;又似乎是将人送入了静谧的深夜,催人入睡。“多么矛盾的蝉噪,多么神秘的柳树林呀!……”孟轲这样想着,竟昏昏欲睡了。突然,一阵欢快的小曲随着蝉鸣声冲击着孟轲的耳鼓,待他睁眼看时,只见一位驼背老人一手持竹竿,一手提口袋,一乐三颠地朝这边走来。他边走边用竹竿粘那枝头上的鸣蝉,只要竹竿到处,便是一个,无一逃亡。老人将竹竿伸出去,收回来,那蝉便振着翅翼挣扎,嘎嘎地鸣叫着落入他的口袋。他粘得很准、很快,远远看去,仿佛是在不断低头拾取。看着驼背丈人捕蝉,孟轲不禁想起了四基山狩猎,公孙外公百发百中的神箭,百步穿杨的飘飘落叶,被射穿左眼的苍鹰,剃头师傅报复县令的飞刀,厨娘手中飞旋的单饼,这一切与佝偻捕蝉说明了同一个道理,即天下之技,一在于手熟,熟能生巧;二在于心专,用心专一则能通神。

佝偻丈人微笑着上下打量眼前这位相貌与穿着极不相称的青年。突然,他放声大笑起来,笑而不言,这笑声在宣布,他明白了一切。

孟轲眼前突然一亮,犹如漆黑的夏夜里一道耀眼的闪电,接着便是一声振聋发聩的炸雷。眼前这位驼背老人,不就是我日寻夜访的司徒老师吗?他正欲上前大礼参拜,刚一举步,却又犹豫了,传言司徒牛背似小丘,上下身成九十度弯躬,目不能见天,可是这位驼背丈人……看年龄是对的,传言未必属实可信,再说,当初佝偻得厉害,目不见天,后来病愈,渐渐恢复,也未可知。孟轲再次审视佝偻丈人,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于是迈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磕头至诚,说道:“司徒老师在上,受弟子孟轲一拜!”

这很出乎佝偻丈人的意料,弄得他很是懵懂。是呀,活到古稀之年,有谁称呼过自己是“老师”,更有谁这样磕头相拜呢?他趋步上前,躬身搀扶孟轲:“快快请起,折杀老朽了。老朽何德何能,敢当此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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