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德奥对学校的概念仅停留在桑噶扎那个用砖头垒起的平房小学的话,他肯定早就恨透了学校,而且也会讨厌上学。这个小学只有六间教室,排成一排。每间教室开两扇窗,用铁栅栏封着,再无其他遮挡。看看这些房间,很容易让美国人联想起那些被英国当做博物保留展示的传统单间教室:石板做的黑板,一排排老式带墨水盒的桌椅破旧不堪。
学校属于当地天主教教会所有,并由他们负责运营,一年的学费差不多合一美元,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德奥的爸妈说他们买不起钢笔,只能给德奥买支铅笔,可他们下定决心要让每个孩子都上得了学。附近很多家庭都是这种情况,等德奥满六岁够上一年级时,适龄的孩子多得教室都容纳不了,所以管理者认为这些孩子中肯定有人还不到学龄,还有一些还不适合上学。他们有一套特别的方法挑选出不合格的小孩。
到了录取那天早上,德奥和其他大约七十五名男孩女孩排成一队,站在学校前面的泥地上,大家都在推推搡搡,互不相让。
“我在你前边!”
“才不!”
而家长就在外边,小声斥责着自家孩子。
“别说话!”
“排好队!”
德奥一心想着要守住自己的位子,没注意队伍最前方的考察是怎样的流程,只觉得忽然就轮到他自己站在考官前面。德奥那时只有几英尺高,在他眼里,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很庞大——不仅那些房子很大,台阶也是,那个长着胡子的白人,欧洲人,看起来尤其巨大。那人坐在一年级教室的门口外的一把铁椅子上,他是当地的比利时牧师,外号“逃不掉先生”,他现在正用基隆迪语问话。
“像这样,摸摸你的耳朵。”那人对德奥说,边说边举起右手,绕过头顶,碰了一下左耳朵。
德奥呆呆地盯着他看,一动不动。
“下去!”那人说。
德奥站在那里,仍然一动不动。
那人跷着二郎腿,抬起一只腿把德奥推到一边去:“下去!”
德奥是被妈妈领走的,妈妈不停地掉眼泪,爸爸低头训他:“你傻了吗?你为什么不弯弯你那火柴棍儿一样的胳膊?”
德奥始终不明白这种根据人能不能用手摸到自己另一边耳朵来判断智力水平的做法到底有什么根据,但在家的时候,爸妈专门训练他做这个动作。德奥直到第二年才入学,那时他已经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