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5)

罗马帝国衰亡史(第五卷) 作者:(英)爱德华·吉本


(四) 查士丁尼二世(685 A.D.711 A.D.)、利奥提乌斯(695 A.D.698 A.D.)、提比略三世(698 A.D.705 A.D.)

查士丁尼二世在他的父亲君士坦丁四世逝世后,单独继承整个罗马世界(685年9月)。他那幼稚的恶行使意气风发的立法者名字受到玷污,喜爱大兴土木的极度奢侈和浪费,是与同名人物唯一类似之处。他的情感非常强烈但是欠缺理解的能力,经常沉醉在愚蠢的自负之中,以为他的出身赐给他指挥百万人的权力,然而就是最小的社区也不会选他担任地方的官吏。他所宠爱的大臣一个是宦官而另一个是僧侣,这两个家伙根本无法感受到人类的同情心。前者负责管理皇宫,竟然敢用皮鞭来纠正皇帝生母的错误;后者主管财务,把无力缴纳贡金的人头朝下倒吊起来,下面用冒烟的小火来烤。自从康茂德和卡拉卡拉的时代以来,罗马君王通常因为恐惧而变得残酷,但是查士丁尼二世却为所欲为,以臣民的受苦为乐,从不畏惧他们的报复,这段时间长达十年之久,一直到他恶贯满盈,使大家无法忍受。利奥提乌斯(Leotius)是位赫赫有名的将领,有三年多的时间在黑暗的地牢里呻吟,同时服刑的还有几位出身高贵和功勋卓越的大公。他突然被带出去授与治理希腊的任命,这种擢升受到冤曲的人,显示君王并非出于信任而是极端的藐视。一位仁慈的官员也是他的朋友追随他前往港口,利奥提乌斯不无叹息说道,他将要成为受害者,授与官位不过要使他的牺?受到敬重而已,无法避免的死神将追逐着他的脚步。他的朋友大胆回答,迫于情势只有放手一搏,绝望之中的奋斗可能得到荣誉和帝国作为报酬,每个阶层的人员都憎恨恶魔的统治,二十万爱国志士的双手都在期待一位领导者下命令。他们选择夜晚进行释放囚犯的工作,阴谋分子第一件重要的行动是杀死郡守,然后强行打开监狱。利奥提乌斯派出秘密工作人员到每条街道去喊叫:“基督徒!赶快到圣索菲亚大教堂!”教长及时引用《圣经》的文句:“这是主的日子!”当做一场煽动讲道的序言,群众又从教堂转移到大竞技场。查士丁尼在众叛亲离的状况下,被拖到?嚣叫闹的审判官前面,大家七嘴八舌要求立即处死暴君。利奥提乌斯已经穿上紫袍登基,用怜悯的眼光看趴俯在地上的可怜虫,那是他恩主的儿子,也是很多皇帝的后裔。结果查士丁尼保住性命,判处割去鼻子也可能还有舌头,然而其中做了手脚并没有彻底执行。很高兴希腊语的适应性很大,就把“里诺特梅图斯”(Rhinotmetus)[译注]这个字的原意是“犀牛”,除了表示他的个性横冲直撞之外,据说受到劓刑以后装上金光闪闪的假鼻子,很像怒气冲冲的犀牛。

这个名字加在他的身上,毁容的暴君放逐到克里姆—鞑靼地方(CrimTartary)的切森尼(Chersonae),这是一个孤独隔离的垦殖区,谷类、酒和食油都像外国的奢侈品般全靠输入。

查士丁尼二世远处西徐亚旷野的一个角落,仍旧自负于家世出身,心中怀抱复位的希望。过了三年的流放生活之后,他接到令人愉悦的信息,发生第二次的革命使他受的伤害获得报复。叛徒阿普西玛(Apsimar)僭用提比略广受尊敬的名字,轮到利奥提乌斯被废下台,同样受到伤残之刑。然而嫡系继承的权利要求仍然使平民篡夺者感到畏惧。切森尼人(Chersonites)有鉴于暴君的恶行在放逐的生活中故态复萌,他们的怨言和指控刺激阿普西玛产生猜疑之心。查士丁尼带着一帮依附于他的追随者,这些人不是基于未来的希望就是早已陷入绝望之境,从充满敌意的海岸逃到科扎尔斯人(Chozars)以旗为名的领地。这些游牧民族将帐幕扎在塔内斯河(Tanais)与玻里斯提尼斯河(Borysthenes)之间的地区,汗王对查士丁尼这个皇家的恳求者怀着同情和尊敬的心理。法纳戈尼亚(Phanagoria)一度是富裕的城市,位于梅奥蒂斯湖(Moeotis)亚洲这边的湖岸,被指定作为他居留的地点。每个罗马人对于他与这个蛮族的姊妹结婚,只有尽量抑制内心的成见,不过从她的名字叫做狄奥多拉(Theodora)看来,可能已经接受基督教的洗礼。君士坦丁堡的黄金很快让不讲?义的科扎尔斯人受到诱惑,要不是狄奥多拉的夫妻之爱泄露这个企图,她的丈夫不是会被暗杀就是被出卖给势力强大的敌人。查士丁尼亲手勒死汗王的两名密使之后,将妻子送还给她的哥哥,乘船在黑海寻找更守信义的新盟友。他的船只受到猛烈风暴的吹袭,一名信仰虔诚的同伴劝他忏悔,要使自己的行为值得上帝的怜悯,应该立下誓言: 如果能够复位,愿意大赦天下。这个凶狠的暴君回答道:“大赦天下?要是我同意饶过任何一个仇人,还不如现在就死掉算了,情愿让万能的上帝把我吞没在波涛之中。”查士丁尼虽然怀着邪恶的念头,但还是没有遭到上天的遗?而保住性命,很安全的驶入多瑙河口,相信会在保加利亚人的皇家村庄找到栖身之处。他用答应女儿的婚事和分给帝国最好的财富,买到一位信奉异教的征服者特贝利斯(Terbelis)的协助。保加利亚王国一直延伸到色雷斯的边界,两位君王率领一万五千名骑兵部队围攻君士坦丁堡。阿普西玛看到这个对头突然前来挑衅感到惊惧万分,因为科扎尔斯人答应送上查士丁尼的头颅,阿普西玛却对他的逃匿还一无所悉。经过十年的离乡背井(695 A.D.705 A.D.),查士丁尼的罪恶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不清,世袭君王的高贵门第和不幸景况引起大众的惋惜,何况他们对于统治的权?表示不满的心理。经过他的追随者积极运作和辛勤奋斗,他在众人的引导之下进入君士坦丁的城市和皇宫。

查士丁尼奖赏他的盟友并且召回自己的妻室,这样看来他不仅重视荣誉也知道感恩图报。特贝利斯撤离时带着搜刮的成堆金币,高度可以用西徐亚人的马鞭去量。要是就宗教信仰的观点而论,从来没有一个报复的誓言如此彻底履行,那是他在黑海的狂风暴雨中立下的重誓。两名篡夺者被拖到椭圆形大竞技场,我必须就征服者的立场称他们为僭主,一名从监狱里押过来,另一名来自皇宫。在执行死刑之前,利奥提乌斯和阿普西玛铁链绑身趴俯在皇帝宝座的前,查士丁尼用脚踩在他们的颈项上面,看了大约一个钟头的赛车。这时那些善变的民众在大声喊叫着《诗篇》里的话:“他践踏毒蛇猛兽,也把狮子和恶龙踩在脚下。”他经历过人生的苦难艰辛,内心难免要激起卡利古拉同样的想法: 所有的罗马人民要是只有一个脑袋的话,那岂不是太好了。然而我敢如此表示,这种愿望与天才横溢的暴君并不相称,只要一刀砍下仇敌的头颅,报复和残忍就会自然消失;查士丁尼却不一样,为了发泄内心的怒气,用各种酷刑去慢慢折磨那些受害人。他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不论是私人的德性或公众的服务都无法弥补所犯的?行,即使服从未被篡夺之前的政府,也不见得可以逃脱迫害的魔手。在他重新开始统治的六年期间(705 A.D.711 A.D.),把斩首的斧头、处绞的绳索和酷刑的拷架,视为皇室唯一最有效的工具。他最难以忘怀的仇恨还是针对切森尼人,这些蛮族羞辱他的流放生活,违犯待客之道,地处遥远的边陲提供防护的条件,至少易于逃避他的报复。沉重的税收强加在君士坦丁堡居民的身上,用来整备和供应一支舰队和军队。查士丁尼的命令是:“全部都是罪犯,务必斩草除根。”就把这个草菅人命的血腥任务交付给所宠信的斯蒂芬,这个人以“野蛮人”的绰号而受到重用。然?就是野蛮的斯蒂芬也无法完成统治者的意愿,缓慢的攻击行动使大部分的居民都退到乡野地区,复仇的使者所能满足之处,就是掳获一些年轻男女成为奴隶,将七个德高望重的市民活活用火烤死,将二十个市民投入海里淹毙,把四十二个俘虏用铁链绑着送回去,让皇帝亲口宣判他们的死罪。在回程中,舰队继续航向安纳托利亚岩石的海岸,查士丁尼赞许黑海的风平浪静,这里以往曾有数以千计的臣民和敌人发生船难事件。

然而暴君的嗜血如命毫无满足之日,第二次远征行动奉命攻占已被剥夺法律保障的殖民地,灭绝所有仅存的人。经过一段短暂的期间,切森尼?又回到他们的城市,准备作战不惜与乡土共存亡。对于受人厌恶的弟兄查士丁尼,科尔扎斯王拒绝参加他的阵营。每个行省的流亡人员全部在陶里斯(Tauris)集结,巴尔达尼斯(Bardanes)用菲利普库斯(Philippicus)的名义另行称帝。查士丁尼的报复工作没完没了,皇家军队没有意愿也无能为力来执行,为了逃避他的不悦只有弃绝效忠宣誓。舰队听命新统治者的指挥,采取更为顺利的航程驶回锡诺普(Sinope)和君士坦丁堡的海港,众口喧腾和十手所指都要灭此獠贼。查士丁尼既没有朋友也为蛮族卫队所遗弃,刺客致命的一击受到赞许,认为是爱国的行动和罗马人的美德。他的儿子在教堂寻找庇护,年迈的祖母亲自看守大门,无辜的年轻人在他的颈子上悬挂着最令人敬畏的圣徒遗物,一手抱着祭坛,另一手拿着真十字架的神木。但怒火冲天的民众竟敢无视于迷信的敬畏,充耳不闻令人鼻酸的哭声,赫拉克利乌斯家族统治一百年后终于全部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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