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扭力

1877年7月21日的夜晚，如果一个人站在匹兹堡的山上观察，就能看到在阿勒格尼河畔与自由大街平行的宾夕法尼亚铁路长达两英里的车辆制造厂，离远看上去就像是当年亚特兰大的大火一样[1]。几千名身强力壮的暴徒（许多手中还有武器）手持火把点燃了大约39座建筑物，以及1300辆车厢和机车。一个大粮仓也被点燃了，火焰在高空中跳跃，就像是一个愤怒的灯塔。

汤姆·斯科特请求华盛顿派一个分队的国民警卫队来镇压日益扩大的铁路罢工，于是就发生了上面描述的这场暴力活动。21日的下午，当国民警卫队的士兵们进城的时候，他们遭遇到的是愤怒的人群向他们投掷的大量石块。部队开枪还击，打死了至少20个人，然后就地乱糟糟地撤退到了铁路的圆形机车库里。这是一个巨大的机车维修厂，位于自由大街的第26和28条街之间。车辆制造厂的大火是从机车库烧起来的，明显是故意所为。一个暴徒还把烧着的车厢沿着铁轨推向士兵们，士兵们只好用铁路上用的软水管来自救。第二天是个星期天，人群越聚越多，而冒出的烟看起来也非常危险，士兵们决定开枪突围了。这一次明显是人群先开了枪，而当士兵们开枪还击时，他们用了一挺格林式机关枪。22或者23个人被打死了，其中包括几个士兵。《商业和金融年鉴》（后来的《华尔街日报》）既对“恣意胡为的暴力和抢掠”表示悲痛，但同时也谴责了“匹兹堡拙劣的管理不善”。

（本页插图文字说明：

1877年，美国发生了历史上最致命的多次罢工，波及到了大多数主要城市。其中，发生在位于匹兹堡的宾夕法尼亚铁路的车辆制造厂的暴力活动是最严重的。在士兵们向民众开枪之后，暴徒们烧毁了1300节车厢以及该公司的大部分建筑物。）

接下来的一星期，罢工蔓延到了全国。星期一，在宾夕法尼亚的里丁，有11个人在铁路罢工中被打死。到了星期二和星期三，芝加哥和圣路易斯也发生了总罢工，警察、部队和工人们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很多人在冲突中死亡。发生在旧金山的罢工最后演变成了反对华人的暴乱，也造成许多人死亡。事实上，所有主要的城市都经历了从骚乱到暴力活动、最后因为精疲力竭和部队的集结而结束这一过程。8月5日，华盛顿的危机处理小组向总统和陆军部长汇报说，现在“到处都平静下来了”。

1877年发生的大罢工绝不是美国的第一次。但是，与几年前发生在宾夕法尼亚“莫莉·马圭尔”煤田的、矿工与平克顿[2]之间的血腥冲突一样，这次罢工也是最早发生在不同阶级之间的严重冲突。从表面上看，匹兹堡的民众与本世纪中期欧洲的暴民非常相似，而各家报纸也都将其拿来与1871年在巴黎兴起的“公社”的幽灵相比。汤姆·斯科特虽然出身贫寒，但在这次事件中所扮演的也是一个完全的愤怒富豪的角色。

这是几十年来发生的最奇怪的事。许多年以来，历史学家们都认为，1877年的工人运动是他们对在19世纪70年代里所受的“长时间无情压迫”做出的反应，也经常被认为是美国历史上仅次于20世纪30年代发生的大萧条的第二大严重衰退。但是，最近的历史研究表明，即便当时存在着“萧条”，那也是短暂而温和的；事实上，在那十年里，出现了一些创纪录的高速增长，同时也是美国的重工业开始决定性地缩小在技术和生产力方面与英国的差距的十年。但是，那个时代还是让人感觉糟糕和可怕；而无论是银行家、商人以及普通的农场主和工厂里的工人都有类似的感觉。社会处在动荡不安的激流之中：中西部到处都有农民抗议示威，工业领域的罢工造成双方人员伤亡；而以放松银根、反对垄断为典型特征的美国人民党主义[3]也第一次在美国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