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军方往往遵循"西方的"或曰克劳塞维茨式的歼灭战模式。侧重点被放在通过进行例如海湾战争那样规模大和(可能的情况下)时间短的冲突去取得决定性胜利。从这个观点看,对意在打击敌方弱点或对抗类似兵力的小规模轻型部队的使用从属于一种战略,那就是调动压倒性的兵力打击敌军主力,必要时还打击支持它们的基础设施。诸如在越南和索马里那样的失败被认为至少部分地出自美国对这种"大而快"信条的背离。然而,上溯至美国革命战争期间华盛顿和纳撒内尔·格林两人的打了就跑的战法,一直到目前在对恐怖主义的战争中使用的特种作战部队,美国军方表明它愿意并有能力打"别种"类型的战争。 可是,这样的兵力能否和应否被彻底整合进军队整体?这种整合的后果和必要条件--军事的、精神的和政治的--将怎样?在涉及对付此等紧迫和根本的军事问题的时候,极少著作家能比马基雅维利更有用。
然而,马基雅维利作为一名战争理论家的功用并非研究《用兵之道》的最重要原因。无论马基雅维利是仅仅亲历"现代性"的起源,还是确实身为其创始者,对他著作的研究提供了独特的洞悉,洞悉起初何为现代西方,以及自此往后它已经变得怎样。有一种弥漫的感觉,即现代性有个独特的身份,然而是个难以界定、含糊不清的身份,精神上和政治上皆如此。难以界定是因为难以得知现代性何时开始,其边界为何,其本身为何;含糊不清是因为现代西方像是经济繁荣、政治自由和宗教宽容的所在,但保守派和自由派都忧虑它的当今和未来。保守派感到现代西方持续得越长久,传统美德就越衰落;自由派则将它的全球优势视为一种不义的霸权。是否已充分地思考过下述问题:现代性的成果与其危险是否和如何皆植根于它的起源?这些起源是否和如何又转过来植根于战争?至少,《用兵之道》是从前线来的一份报道,出自一位富有经验的观察家,他观察一个时代:在这时代里意大利成了欧洲列强的战场,欧洲本身则摆出姿态,准备成为凌驾天下的世界强权。它还可能是这么一个时刻:其时自相杀伐的西方形成了对人类、人性和人的潜能的一种新理解,这种理解过去和现在都认为人并非生来就是政治动物;相反,人"依天性而非偶然不属于城邦……'没有宗族,没有法律,没有家室',有如被荷马谴责的人,因为一个据天性如此的人由此事实而有战争欲望,好像他是一盘棋内一个孤独的棋子"。 遭亚里士多德拒绝和由马基雅维利提倡,这种人性观被马基雅维利最伟大的后继者们修改。它们的改动--特别是那些由约翰·洛克做的--已帮助消除现代性的锐锋,并且有了怀着现代性或可全收其剑入鞘的希望而做的更后来的改动。可是,对马基雅维利的事业做的这些修改无论多么有助于促进和平、繁荣和宽容,我们最好还是记住这事业本身是在对战争的思考中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