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节:佛罗伦萨史(36)

佛罗伦萨史 作者:(意)尼科洛·马基雅维利


三十六、公爵获取统治权之后,为了进一步剥夺那些习惯于成为自由捍卫者的人们的权力,禁止执政团在宫殿内集会,指定了一处私人住宅供他们使用;他从平民行会的执旗手那里夺走了旗帜;废除了维护正义限制贵族豪强的法律 ;召回了流亡在外的巴尔迪家族和弗雷斯科巴尔迪家族;禁止任何人携带武器。为了更好地防备城内的人们,他与城外的各色人等结为朋友。于是,公爵对阿雷佐人及其他臣服于佛罗伦萨的人施以恩惠;他与比萨人签订了和约,尽管他成为君主的原因就是要和他们打仗;取消了卢卡战争期间借款给共和政府的商人们的债券;提高了旧税收,并创造了新税收;剥夺了执政团所有的权力,他的教区长是巴廖内·达·佩鲁贾大人和古列尔莫·迪·阿西西大人,公爵与此二人再加上切雷蒂埃里·比斯多米尼经常密谋商议。他对公民征收的赋税非常沉重,他所做的判决极不公正,他先前标榜的严厉和仁慈变成了残酷无情与盛气凌人。许多崇高伟大的公民和人格高尚的平民要么被判缴纳罚金,要么惨遭杀害,要么受尽别出心裁的酷刑折磨。为了更好地统治城邦内外,他在农村地区任命了六个教区长,专门毒打和劫掠农民。他怀疑那些贵族豪强,尽管他从他们身上获益不少,他还是将他们中的许多人打发回了自己的老家;因为他认为在贵族身上通常发现的那种高贵精神使他们不会对他言听计从。于是,他转而笼络庶民,认为只要有他们的支持和外部的武装就能保住自己的专制统治。5月来临的时候,人们举行各种庆典活动,他让平民和底层的民众组成更多的行会,并冠以冠冕堂皇的头衔,授以旗帜和钱财。当其中一队进行庆祝游行的时候,在城中别处的另一队则热闹非凡地像对待节日嘉宾一样迎接他们。这样,他的新政权的声名传播开来,许多法国人来投奔他,他们全都被当成了心腹,给予种种实惠和便利;以致佛罗伦萨不仅在短时间内变成了法国人的臣属,而且本地人在服装举止上争相效仿法国人。一时间,城中男女,不顾原有的生活方式,鲜廉寡耻,趋之若鹜。但在所有事情中,最让人深恶痛疾的就是公爵及其爪牙不顾一切、丧心病狂地对妇女施暴。看到自己民族尊严遭到践踏,整个城邦一派纲常扫地、法律废弛、贪腐成风、礼崩乐坏,城中有识之士个个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因为他们一向不习惯任何君主的豪华排场,所以此君主出行,被那些步行的和骑马的武装扈从前呼后拥,趾高气扬,让人不由得怒火中烧。除此之外,又增加了新的担心,无辜丧命司空见惯,苛捐杂税花样翻新,他用这些手段日益吞噬着城邦,使其陷入贫困凋敝、民不聊生。公爵知道这些愤怒和恐惧,感到很害怕;然而他还是表现给所有人看,相信他是多么受人爱戴。于是发生了这件事,马泰奥·迪·莫罗佐,或者想要讨主子欢心,或者为了让自己脱离危险,前来向他告发梅迪奇家族和其他一些人已经在密谋干掉他,公爵非但没有着手调查此事,反而将告密者残忍地处死。这样一来,吓坏了那些出于好意为他通风报信的人,也增添了千方百计想置他于死地的那些人的勇气。 他还惨无人道地割去了贝托内·奇尼的舌头,以致他惨死于如此暴行,就因为他斥责公爵强加给城中百姓的赋税太重(1343年)。此事更增加了公民们对公爵的愤怒和仇恨;因为对于佛罗伦萨城邦,不受任何限制地做或说任何一件事已是习以为常,那些人此时被捆着了手脚、捂住了嘴巴,简直忍无可忍。这些愤怒和仇恨增加到了如此大的地步,不要说佛罗伦萨人,虽然不知如何保住自由,无法忍受这种逆来顺受,就算是最顺从温和的民族,也会怒火中烧、揭竿而起、争取自由。公民中出现了三个不同的派别,分别进行三种不同的密谋活动,分别是贵族、平民和工匠;除了共同的原因之外,他们各自起事的动机各不相同。对于贵族而言,被剥夺了政府参与权;对于平民而言,失去了统治;对于工匠而言,日常收入减少。阿尼奥洛·阿奇阿尤利此时是佛罗伦萨大主教,他在过去的布道中曾不遗余力地吹捧公爵的所作所为,为他在平民中赢得不少追随者。但是,自公爵成为君主之后,大主教见识了公爵的专断独裁统治方式,感觉到自己欺骗了自己的祖国,为了将功补过,他认为除了用造成伤害的那只手来医治这个伤痛之外,别无他策。于是,他牵头成立了第一个强有力的密谋集团,成员包括:巴尔迪、罗西、弗雷斯科巴尔迪、斯卡利、阿尔托维蒂、马加洛蒂、斯特罗齐和曼奇尼等家族。第二个密谋集团的领导成员有曼诺和科尔索·多纳蒂大人,同党有:帕齐、卡维丘利、切尔基和阿尔比齐等家族。第三个集团为首的是安东尼奥·阿迪马里,跟他一起的还有梅迪奇、博尔迪尼、鲁切拉伊和阿尔多布兰迪尼等家族。他们密谋在阿尔比齐家杀掉公爵,因为他们相信公爵会在圣约翰节那天到他家去看跑马比赛;但那天公爵并没有去那里,他们的计划落空了。他们又策划在公爵出来到大街上转悠的时候下手干掉他,但他们发现这件事很困难;因为公爵出来的时候总是带着大批保镖,而且总是变换路线,使人无法在某个地方对他进行伏击。他们也设想过在开会的时候刺杀他,即使刺杀之后被他的爪牙们抓住,任其处置,惨遭杀害也在所不惜。当这些密谋者准备实施这些计划的时候,为了得到锡耶纳人的支持,安东尼奥·阿迪马里向他的几个锡耶纳的朋友透露了此事,对他们说出一些密谋者,并保证全城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要起事。其中有一个锡耶纳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弗朗切斯科·布鲁内莱斯基大人,不是为了告发,而是相信他也是密谋者之一。要么是出于恐惧,要么是由于嫉恨其中一些人,弗朗切斯科将这个事情向公爵和盘托出;于是,帕戈洛·德尔·马泽卡和西莫内·达·蒙泰拉波利被捕,他们交代了密谋者的身份和人数。这让公爵大吃一惊,有人向他提议,与其把密谋者抓起来,不如召见他们;因为,如果他们逃跑了,他也可以将他们流放,从而名正言顺地保护自己。于是,公爵召见安东尼奥·阿迪马里,他向其同党倾吐了心声之后,立刻前往公爵处,他随即遭到扣押。弗朗切斯科·布鲁内莱斯基和乌古乔内·布昂德尔蒙蒂两位大人建议公爵用武力搜查全城,将那些被捕的人就地正法。但是,公爵似乎觉得与如此众多的敌人相比,自己显得人单势孤。因而,他采取了另一个策略,一旦这个策略成功,就可以消除自己的心腹之患,又可使自己实力大增。公爵习惯的做法是召集公民,与他们一起商讨时势对策。于是,公爵先派人到城外去搬救兵,然后,他弄出了一个三百人的公民名单,通过他的信使假称要请他们来商讨国事;实际上是将他们召集起来之后,或者杀害或者监禁,以平息叛乱。安东尼奥·阿迪马里的被捕和派人出城求援的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这使得全城公民尤其是那些参与密谋的人极度震惊;于是,这些人最坚定地拒绝服从那个命令。因为每个人都读到了那个名单,他们相互联络,并英勇地拿起武器,宁愿手持武器像男子汉一样战死,也不愿像牲口一样被牵走任人宰割。因而在很短的时间内,三位起事的领袖都向大家露出了真面目,并决定第二天,即1343年7月26日,在老市场揭竿而起,然后武装起来,号召人民捍卫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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