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幸海看来，讨饭其实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每天都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可以看见湛蓝而深远的天空，可以听见一群小麻雀唧唧喳喳地叫着飞过深褐色的屋檐。这起码比枯坐在教室里要好些，还能长许多见识。他早早就知道城市路口有红绿灯--红灯停，绿灯行，黄灯等一等；知道城市里有琳琅满目的百货商场；知道火车头里有专人向炉里添煤；知道瓷碗是用一种陶泥浇出形后烧成的……还能吃到在村里吃不到的东西，比如大米饭汤、臭豆腐等。如果遇上嫁娶或出丧的，还能吃到肉丸子、炸鱼和鸡肉冻等。

在平阳街十字路口，有一个水果摊儿，晚上收摊儿时，摊主就会把烂了的水果堆放在那里。在昏黄的路灯下，疲倦地走到那里，幸海会精神一振--他总能从那堆烂水果中拣出还没彻底霉烂的苹果、梨、橘子等。晚上，幸海拣出了七八个梨，很甜，就一口气全都吞下肚子。半夜里幸海开始拉肚子，一趟一趟地跑厕所，跑得筋疲力尽，后来开始发烧。娘挪下炕头，摸着他的头说："你不该吃那些梨，你不该吃那么多的梨。"第二天早晨他什么也不想吃，就连话也懒得说，递给幸海皱巴巴的五毛钱说："等等街上有卖油饼的，你去买一个吃了吧。"

娘和小姐姐走后，幸海爬起来去买油饼。恰巧此时，王奶奶家的大孙女香茹回来了，笑呵呵地朝草棚的方向走来，身边还带着那个常来的小青年李猛，看到幸海时，香茹马上和李猛不说也不笑了，表情严肃起来，香茹低着头匆匆而过，这令幸海有些纳闷儿。李猛是这家的未来女婿，还没结婚，却已经开始随香茹叫爸叫妈了。因为王奶奶不在家，他们这次突然回来，幸海觉得有点儿异常。他亲眼看到他俩蹑手蹑脚地开门，鬼鬼祟祟的样子很是可疑。

开始只见香茹扭捏着不肯进屋，李猛就软声细语地哄。幸海隐约听到他好像在和香茹要什么东西，跟在香茹身后，嘴里还一直叨叨着："给不给？"

看模样香茹是不肯给的。香茹最终拗不过他，满脸飞红，半推半就地进了屋。幸海从他们慌张的表情和粗重的呼吸中，感觉到他们似乎要背着大人做一件非同寻常的事。于是幸海就悄悄地爬起来，趴在棚屋小小的窗口上往里看。那窗口上有一片多年的纱窗，牵丝攀藤的灰尘挡住了他的视线，尽管瞪大眼睛也很难看得真切。当然，里面的人也不易发现纱窗后面有一双好奇的、贼溜溜的小眼睛。那个小窗正对着套间的窗口。可是他们好大一会儿并没到套间里来，幸海只听到了他们奋力撕扯的声音。

大约等了几分钟，两个人终于出现在套间里，幸海看到李猛把香茹抱进去，香茹双手推搡着李猛，很吃力地倚靠在门背上，李猛伸长了脖子去亲她的脸，她拼命地摇头躲闪着，如墨的长发瞬间披散开来。他看到李猛弯下身去，把香茹的衣衫卷了上去，刹那间，幸海看到了香茹雪白的胸脯。两个人撕扯着一般，仰卧着的香茹从幸海视线里消失了，只能看到两个雪白的忽隐忽现的膝盖。幸海突然想起从奶奶书上看到的画面，直觉得香茹正在摆出那样的姿势，他们正在做一件与生小孩有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