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处于重要的转折点时,他只有等待--不安而又激动地等待。
教育局早就根据种种因素把大家分成了三六九等。把大家的派遣单填写好的时候,幸海还在梦想着自己能够因为某种特殊原因,被分到一个出乎意料的好单位。
但天上不会掉馅饼--幸海被分到了离家十几里的试马镇中心小学任教。
报到那天,正赶上下课,校园里的孩子们欢蹦乱跳。从孩子堆里穿过时,幸海心里万分激动。他默默发誓:把他们中的任何一群交给他,他都会为他们呕心沥血、鞠躬尽力、死而后已!
从家到学校有十多里路,幸海极需要一辆自行车。幸海跟爹娘说了,可家里竟然拿不出二百块钱。贫穷再一次刺伤了幸海,他竟对父母发起脾气来。
爹板着面孔说:"咱家的情况你还不清楚吗?别说二百,就是二十块钱也拿不出来。这两年,你二哥也不在外边打工了,在家务农。他两年了,连一件新衣裳都没添过。你现在参加工作了,自己想办法去,别再来烦老人。"
幸海神情沮丧地说:"爹,我才工作,就算挣钱也要等到月底发了工资啊,我现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路又那么远,我上班实在不方便,你好歹帮我渡过这个难关,等我发了工资就立即给家里补上。现在没自行车,叫我怎么上班?"
幸海娘听了,脸色变得异常苦涩。
二哥出来帮腔道:"爹,你就出去给幸海借二百块钱吧,他没车子怎么教书?爹,这钱我来还,我在家里还要做点儿别的,一两个月凑凑就有了,爹你就不要担心了。"
农村找私人贷款要找担保人,少不了在人前低声下气。幸海爹找担保人的过程中一定是受了些小挫折,一辈子贫穷又死要面子而且脾气暴躁的他,一进家门就把贷到的二百块钱气冲冲地扔到幸海的怀里说:"你这犟脾气得改改了,推日月不像推磨那么简单。弄不好,你只会光着屁股推磨--转圈儿丢人啊!会水的鱼儿也能让浪打死!"
幸海抱着钱,望着爹干瘦的背影,又气又委屈,不由得落下泪来。
半年后,学校为了照顾幸海,特地把另外两位语文老师的一小间办公室分给他当宿舍。
刚刚开学,暑假里被人打碎的窗户玻璃还没来得及安上新的,一到晚上,恶毒的蚊子就聚集成堆,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个天棚。幸海只好搬把椅子,在操场上坐着,等待天亮。同时分到这个镇的还有邻镇的某同学。那天他爹来请镇上的副镇长和教委一拨儿人喝酒去了,整个校园就剩下了幸海一个人。
幸海的心又开始不安分了。他幻想着一个美丽如小芳的女孩子来到身边陪他,还对他说她是怎样地爱他,两眼含泪,无比幽怨,她的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落到他脸上冰凉冰凉的……他在幻想中安静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