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想要。”
“可悲、可叹啊 ”美希竟然激动起来,“怎能说这种话呢!你啊,在有男朋友以前可不准死哦,我不允许你死!”她情绪激昂地说着。
“知道了啦。我过去找他看看。”
“他是向那个方向去了哦。”
雾冷指了指图书室的方向。歌未歌则是不紧不慢地说了声“走好”。
君代挥别了前台,向书架林立的图书室走去。推开那扇虚掩的没有玻璃窗装饰的木门,她走进了静谧的书海。图书室似乎终年拉着厚厚的窗帘,就算是大白天都显得有些昏暗。而此刻,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零星洒进,偎在她的脚边,明晃晃地闪着。似乎一切都很美好。君代穿行在书架的间隔中,追踪着新鲜的足迹。那老旧的木纹地板上,一个个濡湿的脚印清晰可见。她两侧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册册文艺类书籍,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扫视着一排排的书脊,而只是专心追寻着树徒的身影。在编号四二 的书架前,她找到了树徒。他轻轻靠在身后的书架上,正看着一本黑皮装订的书,依然穿着那件黑色的短风衣。树徒很快意识到了君代的出现,抬起了头。
“我是这么说的 瓷杯碎了。而你却是这么说的 瓷杯,此刻是碎的。”
“我不懂你说的话。”
“我们人类的记忆力是非常出色的。所以会过分苛刻地区分时间概念。我有记忆,所以我能知道瓷杯破碎前的模样。然而,瓷杯存在于这个世界,其存在并不会因我的记忆而发生改变。此刻,它是破碎的,此前则是完好的;而此后,它多半会维持着破碎的状态吧。你是这样思考的 碎了的瓷杯也好,没碎的瓷杯也罢,它们都是一个形体,拥有着各自所属的世界。也就是说,没碎的瓷杯所属的世界和碎了的瓷杯所属的世界,是两个各自独立的世界。”
“平行的世界?”
“不。是点的世界。”
“你是说,时间不是像线和箭头那样(向着某个方向延续)的事物吗?”
“这是你的理论。为了反驳你,我提出了物理学和热力学方面的论据。我说: 你看,这就是时空延续的证据。 而你却依旧质疑世界的连续。你说: 所谓的时空延续根本就不存在,只有点和点和无数个点的集合,这才是世界。 ”
“所以说瓷杯 此刻 是碎的?”
“嗯。对你来说,所谓的 此刻 并不是我理解的 现在 之意,而是意味着更宏观的类似整个世界的存在吧。”
“非但不知所云,而且毫无价值。”
“想不到你的理论还会让你把本人否定。”树徒笑了,“就好像你不再是你一样。”
“正是如此。你所熟悉的那个经历了轮回转世的我,已然不复存在了。我就是我。从我失去前世记忆的那个时刻起,曾经的我就死去了。只是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吧。”
“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这一天不会到来的。”
“为何你有自信这样断言?”
“我快要死了。我的脑子里,长着一颗大肿瘤呢。经常无缘无故就头痛欲裂,想来也挨不了多久了。”
“ 你骗我呢?”
一直以来都从容不迫的树徒忽变得十分狼狈,手里的书也掉到了地上。他那像是被绝望浸透了的脸上,圆睁的双眼死死盯着君代,仿佛是哭诉着至今为止已重复了无数次的命运。任何人恐怕都会被这充满悲剧色彩的表演所打动。
“就算像你说的那样 我们背负着每次转世相遇都要互相残杀的宿命,但至少这一生你不用担心了。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死去。在命运的齿轮转动之前,在我们互相残杀之前,我就会死于疾病的。”
“这算什么!”
树徒痛苦地低声呻吟着。
“如果无论如何,我们两个中必须有一个杀死另一个的话,那你就把我杀掉好了。就在我奄奄一息的那一刻,你来刺穿我的咽喉吧。”
“求你别再说了!别再说那样的话了!你为何能如此轻易就接受将死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