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一起走着。克里斯托弗稍微走在我后面一些。周围回荡着机关枪和炮弹的声音。啊,确实,不得不承认德国佬的大炮声音和威力都够强的。我们在炮火和子弹交织的死亡之网里穿行着。事情就发生在我走过拐角的时候。伴随着隆隆的炮声,我听见有人在呼喊着我的名字。我回过了头。克里斯托弗不见了!于是我从拐角转了回去,毫无准备地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没了头的克里斯托弗直挺挺站在那里。”
听着冉的话,我想起了那个没了脑袋的德国兵。跟那个时候的情况太像了。他们甚至让我联想到了“六个无头骑士”。
“冉,我们走吧,”我抓住了他的手臂,“留下来也没用。”
正当我们准备继续行进之际,一个德国兵冷不丁从旁边的战壕翻了进来。他端着刺刀步枪,从很近的地方笔直向我冲来,一面还用德语大喊着什么。我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死亡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虽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有哪个名人这样说过。我闭上眼,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估计是被刺穿了心脏吧。然而,我睁开眼,德国兵依旧站在我眼前,似乎正要把刀子整个刺进我的身体。就这样短短一瞬,却仿佛过了几十个小时。
就在我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的时候,那个德国兵被子弹从侧面射穿了头部。他的头被射出了一个小孔,鲜血飞溅,在战壕中倒了下去。他死了,尸体溅起了大片的泥水。
“想要轮回转世,是不是还早了一点?”
击中德国兵的是赫尔。他端着来复枪从另一个拐角走了出来。
“啊。”
“德国佬又冲过来了。”
又有两个德国兵,嘶喊着向我们袭来。现在,我们都冷静下来了。赫尔举枪对准了其中一个,而冉则射杀了另一个。只有我的子弹,飞到更远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在战场上站着发呆,你们两个是笨蛋吗?”赫尔向我们走了过来,“这是什么?”
“克里斯托弗的尸体。”
“又是无头尸啊。”
“又?”我条件反射似的回问他,“你也看见了无头尸?”
“啊。就刚才,在地下壕,我看见了四具无头尸。地下壕的天顶上被开了个大口子,应该是炮弹轰的。听说德国佬的攻城炮连钢铁制成的堡垒都能击破。我想那几个人是不巧被轰掉了脑袋吧。”
“是我们的人吗?”
“嗯。穿着法国军装呢。估计就是那些待命的新兵吧。”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抱歉,我得去一下。”
“去哪里?”
“你说的那个地下壕。”
我留下了赫尔和冉,一个人走向了地下壕。为了能快一点赶到那里,我甚至是游泳前进的。直觉告诉我,必须去那里看一看。按照现在这个水量,恐怕地下壕早成了一个池塘了吧。
很快,我就来到了地下壕的入口。壕里的水几乎漫至天顶,看来是没法走进去了。浑浊的池水中突兀地漂浮着四具尸体。四具尸体中,有三具呈卧姿漂浮着,看起来就像是头部浸没在水里一样,但剩下的那具仰卧着的尸体很明显是没有头的了。怪异至极。今天我所见到的尸体竟全是没有头的。在这场大规模的消耗战中,我早已见过无数惨不忍睹的尸体,但今天的情况绝对非同寻常。简直可以说是怪异至极!
正如赫尔说的那样,天顶上残留着像是被炮弹击中留下的大洞。从四个人颈部的伤口来看,他们的脑袋应该是被爆炸的冲击力掀飞的。
就在我观察尸体的时候,一束微弱的光线从我的头顶方向穿过天顶射进了地下壕。天顶洞穴的边缘有什么东西在反着光。是德国兵的来复枪!我本能地举起枪,瞄准了发光的方向。一个德国兵从壕口上方窥探着我所在的地方。他的枪口确确实实锁定了我。我用一只眼睛观察着他,他背对着苍凉的天空,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们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对方。齐腰深的冰水浸泡着我,寒意从脚趾渗进心底。很显然,我处于绝对的劣势。
“感觉怎么样?”
那个德国兵竟用纯正的法语问道。
“棒极了。”
“想死吗?”
“不 你呢?”
“没你那么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