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吾红了脸,挣开他的手,嘴里骂道,你要死啊?
他说,唉,就打回原形了。你为何也会对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感到慌张?
艾吾说,放屁!这里是公众场合。你可以在房间里脱裤子,你能在这里脱裤子吗?假模假样。呸!小声点行不行?
好的,我注意修辞。你看,那个头发自来卷的少年,他前面是一个穿牛仔裤的女孩。女孩的臀很翘,翘出一段很漂亮的弧。少年正用这段弧来回拨弄自己双腿中间的那具竖琴。别说你没看见。他微笑着揽紧艾吾的腰。
他的嘴贴在艾吾耳边。他用舌尖去舔艾吾耳垂,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吗?我们分手的那天,你坐在我面前,像一杯水,身体是清澈的,牙齿细密整齐。你在笑,说一些含义混乱的话。你说话的声音让我难过。我讨厌这些声音,它们占据着你的嘴唇,而那本应该是属于我的地盘。我真想扑上去把它们一一干掉,再把嘴唇按在你的嘴唇上。但我啥也没干。我装得若无其事去看你身后的那幅画。一个黑闪闪的几何形状的女人在画上奔跑。背景是一块块鲜红的山。这种颜色的山是不存在的,枫叶不会开得那么热烈。线条从女人身体里迸出,直的,短的,又或者说,这些线条就是一堆堆扎在女人身体上的箭镞。女人头顶一个巨大的陶制圆形瓦罐。瓦罐破了,水从缺口中泻下一道清亮的光。那光就打在你的脸上,又仿佛你成了那瓦罐里的水。你从我面前走入那画里,走入那巨大的瓦罐,弯下身覆盖了那个不应该在世上存在的女人。
艾吾的身体松软下来。
他们并肩行走在水流中。或许是因为艾吾的存在,他变得足够强悍,用手臂、胸脯、膝盖撞开拦在他们面前的任何一块积木与字母,就像坦克驶过麦田。
艾吾说,我当然记得。那天。还出现了一个男人。但一开始我们误以为那是一个圆桶。我甚至还把屁股搁在那圆桶上足有五秒钟。然后你说,这桶有鼻子。我用脊背向后顶。真的呢。这是现成的“不求人”呐。我抓住那鼻子往已经开始发痒的背上挠去,越挠越兴奋。我说,这东西真好。你说,这东西还有嘴巴哦。你真会说笑话。那明明是垃圾筒嘛。我往筒里面吐了一口痰,结果男人站起来很有礼貌地说,不准随地吐痰。我只好就跑了。我跑得飞快。当然,我并没有忘记牵起你的手。
他耸耸肩膀呵呵地笑道,是的,那天,那天的人与今天一样多。街道上满是跳来跳去白色的青蛙。每一个都是青蛙王子。你不停地感叹着。于是,我就指出你的问题,这么多的王子,那得需要多少个国家才能生产出来啊?你便用手戳我的鼻尖。你把我的鼻尖都戳到皮肤里了。你愤愤地说,王子是生产的吗?王子是做爱做出来的……
艾吾皱皱鼻子说道,那天,我们还说了什么?
他点点头,你说,我们去做爱吧。性交是一种荣耀,它意味着分享。这是人与人唯一可能接近的法子。你说着话就打开修长的结实的有力的双腿,我就伸出弯曲的粗壮的紫黑色的阴茎。我们重叠在一起。身体里面撒满了盐。我们开始欢叫。
艾吾说,真有这回事么?
他说道,是的,我们性交时,你还一直在感叹——神啊,这个生命是你给我的,现在我带着感谢把它交还于你。你那时的模样真迷人。
艾吾歪过脸,那我们为什么会分开?
他咳嗽了几声,我不知道。我脑袋里全是浸了水的湿木头。这可能与我在使用女人这种东西前没有仔细阅读注意事项有关。
艾吾扬起脸,眼睛里有了刀子一样的光,什么注意事项?
他伸出十个手指头,一个一个扳下,贵重物品,小心轻放;易碎品,易爆品,不宜挤压,请妥善保管;小心雨淋,防湿防潮。请放置在干燥处;宜室温下保存,放在阴凉处。不宜冷藏,不宜暴晒;宜多次反复使用,用后请经常擦洗,保持清洁。不宜久置不用;第一次启用时,应小心谨慎,慢慢取出并安装、调试;宜用精美包装。使用质量与包装效果成正比;过度使用有害健康,每周二至三次为宜。并根据年龄酌减;本品一次只能租用一个,不宜几个同时租用;要定期检查,避免因使用不慎或自身设计缺陷造成的各种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