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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的对话模式大体如此,概莫能外。世界上最贫乏的词汇就是淫声浪语。在永远的贫乏之余吵个小架,弥补这种贫乏。
叫二十一点五的男人,当然,是刘天,回答通常十分简洁。他坐在屏幕后微笑,在贫乏却最刺激的淫声浪语中开始腾出手来心安理得地折腾自己,竟忘掉了自己作为间歇性阳痿者的“特殊身份”。
结束之后,他渐渐开始反应过来:我不是个间歇性阳痿者吗?可我是吗?这时他开始对自己充满疑惑。他一如每次那样惊讶地想,为什么当我真正需要它友好的时候,我却不能。难道是我害怕女人吗?还是女人本来就是件危险品?
危险?等等!想想这个词。回头再谈谈陈词!晓得了!刘天拒绝陈词是源于对某种危险的恐惧。既然他是个间歇性阳痿者,那么如果他和陈词睡觉——是有成功的可能的,但是,成功也好,失败也罢,他害怕去向陈词做这种验证,他和陈词太熟悉,他害怕在陈词面前暴露他的隐秘后,他过往生活中的危险事件重演。
叫很爱很爱你的女人出现了。就在刘天虚伪地向陈词慷慨陈词的当天晚上,很爱很爱你在他常去的那个聊天室与他搭话。
很爱很爱你说,你好!
刘天说,你好!
他茫然扫视了一眼这个名字,想到最近流行的这首歌,刘若英唱的,《很爱很爱你》。第一,这是个肤浅的人,第二,这是个很肤浅的人,他这样想。理由是,用流行歌曲做网名的人都是肤浅的人;用流行歌曲里因为最不具特色所以最不值得流行的歌曲做名字的人,那就更肤浅了。
话说回来,刘天从来都认为别人肤浅与否不关他事。他百无聊赖地望着这个名字,静候它说下去或不说下去。是深夜了,屋里有种深幽的寂静。他脑子里仍在回想几个小时前他对陈词的杰出欺骗。到目前为止,这种欺骗只伤害到一个人,或许永远只能伤害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很爱很爱你说,你二十一点五岁?
乖乖!有创意。竟然会认为二十一点五就是二十一点五岁。
嗯哼!
刘天打出这两个字。对着屏幕耸耸肩膀。他认为他遇到了一个变态。不是变态干吗要说他二十一点五岁?只有变态才故意说幼稚的话。
“嗯哼”是什么意思?
一种表扬。用来肯定你的创意。你很有创意。
创意?你说话好逗!怪不得!你才二十一点五岁嘛。好年轻啊!你是男的?
嗯哼!
这次刘天没耸肩膀,他发现对方不是一般的变态,还真拿年龄说事了。他要是看到一点变态就耸肩膀,肩膀脱臼了怎么办?这个变态狂让刘天来了点胡鸡八扯的精神劲,他在考虑该怎么比变态更变态。嗯哼!他在她还没来得及打出下一行字之前,又呻吟了一下。
哇!你好有意思啊!我是女的。×××,这是我的手机号,你的手机号是多少?我要下了,快点快点告诉我,不然我以后就找不到你了。
嗯?这什么人啊?刘天被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搞傻眼了。他对着屏幕懵了半晌。对方催他了,“快点快点我来不及了”。他对照屏幕上她提供的阿拉伯数字,拨了一下她的号码,接通音响过之后,关掉。
他让她知道他的手机号她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她能找一群女人把他轮奸?成天跑到他门外唱歌吵得他睡不着觉?正这样想着,短信来了:
收到。
有点意思,刘天这样想。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不过他不打算把今晚这样一次简短的聊天当事儿。深夜到处都是无聊者、从白天的有聊者变成无聊者的人,他不必严肃对待一个虚幻人物的一次偶然的无聊失控,他也不打算把它装进记忆。
他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洗澡时他通过布满水汽的镜子发现自己长得不赖,有倒三角的体型,体毛也不少。如果不涉及真枪实弹这种实力派的勾当,他蛮有理由为自己自豪的。他心情好,走回卧室时,拉开窗帘。外面木棉树冠的投影打在窗玻璃上,像个披头散发的鬼,吓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