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娅的电话来得不是时候，刘天正在厨房炒菜。每当这时他都很烦。他讨厌油烟味。余娅说这几天你到哪儿去了，电话打了一百次都没人接。刘天说我哪儿也没去，在屋里睡觉。余娅说那你怎么不接电话？刘天说我耳朵聋了。

如果是五年前，刘天还在M城疯狂追求余娅的时候，她的这些质问会令他惶恐万状，他会想方设法使自己的回答滴水不漏。如果是一年前，刘天和余娅刚刚离婚，他才来到这个南部小城不久，他可能会阴毒地回复她，他这几天去找网友睡觉了。

一年前的某个深夜，刘天和余娅背对背在他们M城的床上失眠，他试探着对余娅说娅娅我们离婚吧。余娅竟不假思索地说那就离吧。余娅的回答让刘天觉得她早就在等着他这句话了。这让他对他们两年的婚姻生活感到虚妄。刘天承认在他们婚后的前一年，他做过些对不起她的事，并且后来的一年，他突然得了那劳什子的间歇症，这些说明他不是个好男人。但问题是余娅对他的背负并不知情（这点他打保票），那么余娅的急不可耐就令他震惊了，他当时就想，他以前是不是高估了余娅的善良，她的善良不是虚伪的一种包装？

余娅在电话那边嚷道，你少来了！聋个屁！聋了你现在还能跟我说话？你有病！不管你了，你爱聋不聋。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又不是你老婆，管不着。

刘天听到厨房里传来烙铁的哧哧声，扔了电话跑到厨房把煤气阀关了。余娅说，怎么啦，跑得气喘吁吁的。刘天说，忘了关火，菜焦了。余娅关切起来。你在做饭？一个人可得小心啊，煤气可别忘了关。

眼下刘天和余娅是种奇怪的关系。其实远在他和余娅离婚之前，关于他是个阳痿男人的传言早已在M城他的亲戚、朋友、同事之间传开。这也是他彻底抛弃稳定的工作来到这个南部小城的一个原因。离开M城的前半年，刘天和余娅彼此耿耿于怀，但时间和距离是个能干的东西，它们可以淡化一切，半年后刘天和余娅就开始频繁地电话联系。刘天不认为这种频繁表明他和余娅的爱情复活了。既然以前决定放弃婚姻，说明他们已经想清楚这件事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他认为现在的他和余娅是种可爱的关系：他们之间没了爱情，但爱情的废墟上一朵亲情的小花悄然绽放。回到父母身边生活的余娅对他眼下的单身生活充满担忧，她几乎成了他的姐姐，尽管她比他小两岁。

刘天岔开话题。你过得怎么样？

余娅说，就那样吧。

她开始说起她的近况。这时她又变成了一个妹妹。余娅说，还不就是上班，回家。回家后就挺无聊的。她又说学校刚分过来一个男老师，在追求她。不过她觉得太年轻，找不到感觉。刘天说你试着跟人家谈谈吧。余娅说再说吧，说不定我这辈子再不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