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坐在扩胸器前,这是个最便于偷窥的位置。越过镜子,健身房入口处的动静一目了然。如果可可来到健身房,他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她。
六天了,他每天下午像个呆瓜一样坐在这里等她。她却成了一个隐身人。他在想是不是我过于当回事了,对于可可来说,那天下午的聊叙仅仅只是一次寒暄而已,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他向杠铃区走去。很多时候,他都对这些铁疙瘩心存畏惧,但是现在,他需要用它们来撕碎他的失望。
刘天不会给可可打电话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可可是个单纯的女孩,但她绝不是个笨女孩,男人过分明确的追求会让她想到阴谋,所以他得让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最完美的下一步应该是他们再次在健身房不期而遇。
一个男人向他走来,手里捏着两瓶矿泉水。他将其中的一瓶扔给刘天,冲他微笑。他叫阿杨。一年来,刘天多次在健身房的镜子深处发现他尾随而至的眼神。他怀疑阿杨是个同性恋。
可他长得一点都不媚,甚至是个粗犷的男人,浓眉、鹰目,神采飞扬,与传说中那些神秘的妖一样的男子绝无半点神似。他并不仅仅偷窥男人,对女人同样感兴趣,刘天时常看到他站在某个跳操的女人面前眉飞色舞。或许他是个人来疯。是刘天自己本身有问题。
阿杨说,你今天练哪里?
他姓杨,26岁,是个公务员。这是他在半年前告诉刘天的。他还告诉过刘天,他单身,住在一套单位安居工程的二居室里,他在窗台上养着好几只鸟,都是他广西的朋友送给他的,其中有一只是鹦鹉,看到客人就说“你放屁”。
从半年前开始,只要刘天和阿杨同时来到健身房,他们都会互助锻炼。他并不知道刘天姓什么,刘天没告诉他,他没有向陌生男人暴露隐私的习惯。
刘天说,本来想练腿,但又没兴趣练了。
阿杨说,不如我们去游泳吧。
刘天看了他一眼,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个同性恋。他对此好奇。阿杨歪歪头,用笑容再次向刘天发出邀请。他的笑看起来很正常。刘天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太阳有点黄,马路上的人和车不像夏天那么多,天在凉下去,他再不到水里去泡一泡,一年又过去了。
他们到更衣室换了衣服,来到海边的游泳馆。九月中旬了,水不再那么温,但基本上不凉。泳池里人体密集,水不干净,透视度不高。他们来回游了四圈后,趴到池边歇息。后来阿杨开始潜水给刘天看。他一个猛子可以扎出去十多米,让刘天惊叹。他扎到第四个猛子时,刘天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裆部。
如你所想,一个叫阿杨的男人在水底一把扯下刘天的泳裤。刘天感觉到有条鱼娴熟而准确地啄住了他的私处。混浊的池水掩盖了水底的秘密。刘天狠命地向下面的身体踩了一脚,挺身跳上了岸。游泳馆的墙外是一大片椰林,傍晚了,太阳像酒鬼的眼睛一样在椰树之间吊着。好像要刮台风的样子,不过眼下几乎过了台风的季节。阿杨从水里冒出来。表情正常,没有一丝尴尬,他笑了笑,煽惑着刘天。下来嘛,怕什么?
刘天站在岸上,长久地打量这个奇怪的男人。阿杨见刘天不下去,自己爬了上来,他故意把头别往一处,但声音却轰轰烈烈地奔进刘天的耳朵。嘿!你没玩过吗?第一次?
刘天竟冲他笑了笑,摇摇头。阿杨镇定地伸出手,在刘天的背上抚了一把,示意他往前走。到我那里去坐坐吧,阿杨说,走吧。
刘天如鬼附体,跟着阿杨来到他的安居工程。阿杨的鹦鹉对刘天骂了两声,便噤口不言,警惕地蹲在窗台上看着刘天。阿杨给刘天削了个苹果,倒了杯水,坐到刘天面前,用长者的语气问,你害怕了吗?放松点。不急,慢慢来。
一个年轻的男人可以在一个相对不年轻的男人面前如此老到,这没有其他理由,只因为他掌握了人所不知的人间私密。刘天紧张地望着阿杨。在他惯有的想象中,此类男人应该细眉长眼,眼神迷离,满身妖气,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此不动声色。他陷入一团迷惑中,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