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词又邀刘天去飙车。在路上,陈词说,我和赵示哲分手啦。分手了?刘天盯着前面车座上那个汹涌澎湃的屁股想,不是十几天前还嚷着要结婚的吗?再说了,分手至于用这么快活的语气喊出来吗?陈词突然停车,从车上跳下来。
在一棵高过二十米的椰树下,他们将摩托放在一边,面朝夜色中的车流坐下。陈词脸色沉下来。带烟了吗?刘天说我不抽烟。你真没劲!不像个男人。陈词小声责怪了他一句,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说,我好烦!
什么时候分的?
昨天啊。
为什么要分手?
我烦他了。你都不知道他喝完酒以后有多烦人,那样子讨厌死了,身上臭烘烘的跟头猪一样,说话语无伦次的像个二逼,我看着跟吃了苍蝇似的。
他不就是喝酒后才那样吗?你叫他以后少喝酒不就行了?
能改得了嘛?再说了,没那必要,烦了就分。
那也好。分了就分了。你别不开心了。
我可不是为他不开心。我是为我自己。我很害怕。我今天花了一整天回想了一下,我发现每个男人到最后都会让我烦。为什么每次到最后我都会烦?我也想不烦的——以后我该怎么办?
刘天确实看不出陈词有多难受。他只觉得她对自己充满迷惑、担忧,甚至恐惧。她终究会烦男人,任何一个男人到最后都会让她烦——这个自我发现令她恐惧。
有人给她打来电话。陈词看了看来电显示,皱了皱眉头,以手挡嘴,示意刘天别出声,然后她对着手机娇声道,你好!我不在,有事请留言。
她话音刚落,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吼叫。我知道你在!赵示哲说,你别耍我了!接我电话。
陈词毫不犹豫地掐断电话,低叱了声“他妈的”,站起来说我们走吧,今天我们比赛飙车。
在车上刘天开始大声安慰陈词。反正他本来就讨厌赵示哲。刘天说赵示哲长得跟个冬瓜一样。人见人烦的。你不要妄下结论。肯定有很多男人不让你烦的。
是吗?陈词想了想说,但愿吧。
赵示哲的电话又来了,这回陈词坦然站在路边接通电话。陈词面带微笑,只听不说,偶尔应付几句,像个胸有成竹的母亲在耐心地等待儿子撒娇结束。后来陈词平静地对赵示哲说,对不起!请你不要再打我电话了好吗?
他们跟摩托车有仇一样,疯狂地飙了几十公里,约莫十点半,在一处灯光妖冶的地方停下。这是一家凉茶店。他们将摩托锁在门口,进去吃凉品。要了百合莲子、净圆肉、薏米西瓜、冰糖雪梨四小碗东西。陈词说她很快要内分泌失调了,提前调养一下。走出凉茶店,她那辆红色摩托不见了。
在这个混乱的南部小城,小偷无处不在。陈词猛地对着大街高叱起来,谁偷了我的摩托?谁偷了我的摩托?
许多目光从他们身上淡然扫过,有人走过时还避之不及地往边上闪。陈词忽然哭了起来。为什么要偷我的摩托,为什么要偷我的摩托,为什么要偷我的摩托?刘天说,丢了就丢了吧,我的摩托给你。陈词说,谁要你那黑咕隆咚的摩托,你那辆摩托太丑了,为什么要偷我的摩托?
刘天用他的黑摩托驮着陈词往回走,在她的住处扔下她,他们分别。月光从高处落下,刘天觉得他和陈词都是无所寄托的人。
这个夜晚刘天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他习惯总结生活,这恰恰也是他经常失眠的原因。在这不眠之夜,他再次总结他的生活。稍许过后他便被自己的总结吓倒:在最近这段日子里,他都做了些什么?
首先,他坐着一辆空气不畅的大巴去了一个偏僻的小县城,去会见一个叫很爱很爱你的女人,现在想来,这种行为着实有欠考虑。接着,他在健身房遇见了一个叫可可的女孩,他竟然对如此年轻的女孩产生了幻想,那不是痴人说梦么?最不可饶恕的是,他还鬼使神差地去了一个同性恋者的家里,试图跟他苟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