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去广西闲逛了一圈。有个穿对襟小衫的大胸女人在幽暗的卧铺车厢里将手伸进他的大腿,他还以为她要替他解决某种生理问题呢,不想她是却冲着他的钱包来的,好在他的钱包在左侧裤兜,她摸的是他右大腿。除开这桩险些被刘天当成艳遇的偷窃事故外,四天的广西之行给他留下的感觉基本上是空洞。他总共去了桂西和桂北的三个小地方,他在小巷里游走,蹲在公园入口处、广告灯箱下、小饭馆门口向四处张望,他的游历一无所获。但一件怪事发生了:在S县的一个快餐店,他碰到一个女人。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他常去的那家健身房看门的丑妇。原来,她十几天前辞了健身房的工,回老家刷盘子来了。他感到奇怪的并不仅仅是这桩奇遇本身,而是这丑女人告诉他的一个情况。这个厚唇浮眼的女人对他说,对了!我回来的前一天,有个医学院的女孩子问我要你的电话号码。
她说的是可可!可可为什么要到健身房要他的电话号码呢?她可能把你的号码忘了,或者丢了手机,现在小偷太多了,丑女人说话间挤眉弄眼,神情促狭。刘天觉得她分析得极是。其实什么原因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可可找过他。他再不激动更待何时。当着丑女人的面,他第一次打可可的手机,一个完美的女声告诉他“对方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可可的手机真有可能被偷了。他关掉手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坐到健身房去等可可,从早等到晚,等完一天等第二天,直到她出现为止。
可可穿着另一套同样足以把她的身体特征淹没的运动服出现了。十月了,健身房里这个下午的光线不如夏天那么明媚,这使得她看起来有点孱弱。刘天从镜子深处发现她一进门就四处张望。她在找什么?他应该以突如其来的速度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以验证她是不是在找他。
他悠然向她的视线正前方走去。在后来无限多的日子里,当他无数次陷入某些无法言说的悲伤时,他会一再想起这个叫他迷醉的镜头:
可可突然看到了他,惊立在原地,迅速低下头去,她在抖。终于她抬起头来,冲他羞涩一笑,仅只笑了一下,返身向墙角的跑步机走去。她走路的姿势很怪,像个瘸子,仿佛刘天的目光是把钳子,夹坏了她的脚。
白痴也看得出来:可可紧张了。她何必紧张?刘天不过只在健身房与她攀谈过一回而已,她要么大大方方地跟他打个招呼;要么对他视若不见,那才正常。
只有一种可能:可可对他也是有感觉的。甚至她那天对他一见钟情也说不定!他沾沾自喜地想。
可可的紧张使他自信且激动。他快速走到可可身边,在旁边看着她说,我等你好多次了。
我手机掉了!可可低着头,声音细得跟蚊子一样。
我知道。
我们最近学习忙,没空来玩,我只来过一次。
我知道的。
你的手机号是多少呀?
可可低着头将他的手机号存入她的新手机,并告诉他她的新手机号,然后她下了跑步机,向更衣室走去。她实在太紧张了吧,要避开这个魔鬼,到一个看不到他的地方舒一口气。
他想也没想就跟进女更衣室。可可肯定没料到他跟在后面。她刚把包挂到衣帽勾上,他就从后面把她捞进怀里,不容分说扳过她的头吻住了她。她一声惊叫,看清是他,脸色煞白。她嘴唇柔软,口腔芬芳。他像个难民一样吸吮她。他愿意死在她嘴里。里间一扇小门打开,有个半裸的女人大叫一声。你们在干什么?可可猛地推开他,劈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在他愣神间,可可伸手取过包,冲出更衣室。
他想,他真是个十足的白痴,明知道对待可可这样的女孩应该让一切顺其自然,他却这么冲动。可可已经飞快地走出健身房,上了马路。他追上她。她猛地转身。他刹住自己。可可因愤怒而镇定自若。对!就这样!站着别动。别跟过来。
说完她后退几步,转身,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