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林白:《致一九七五》走上“斜路”(3)

致一九七五 作者:林白


南方都市报:在你的小说中,如此集中于家乡和个人记忆的内容,以前好像都没有过?

林白:没有。《一个人的战争》、《万物花开》都没有,我从来没有集中写过故乡。2005年回到家乡,有一种百感交集的感觉。1998年我回去的时候沙街还在,7岁到12岁住的房子还在。2005年回去就拆成一堆废砖头了,幼儿园也成了危房。我如果再不写下来就永远没有了。所以那些记忆一下就冲出来了,基本就是一气写成,用不着什么谋篇布局的。所以人有一定的年龄之后就有历史感,再写东西就会有很多感慨。我是按家乡的街道为线索写的,东门口,沙街、龙桥街,所有它们在我记忆里的感觉,都是自然而然地涌出来的。原来我以为写自己已经写得差不多了,现在才发现,还有这么多东西,它们都在我心里,在记忆的深处等着我呢。

南方都市报:这些年来批评家很关注你的写作,认为你的作品已经走出了个人化写作的窄路,尤其是《妇女闲聊录》,写得越来越明亮和宽阔。而在这本新小说里,你好像又回去了,尤其上部回到了比较个人化的路子。

林白:对,这部小说是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的,它以我少年时代的感受和记忆为主,但也写了我眼中的很多别人的生活。比如医院的工人埋死孩子、小镇上平凡人的生活,同学的生活等等。是一种有别人的生活渗透其中的个人生活。我觉得好的创作更多的还是要从我个人的生命出发,去观照广阔的外部世界。这才是属于我的、林白式的写作。

“其实我并不了解女性主义理论”

南方都市报:你很长时间都被贴标签为“个人化写作”的代表,那你现在对这个词是什么态度,反感吗?

林白:我不反感啊。我觉得个人化写作其实是很好的,写作还是要从个人出发,关键看你的着眼点在哪里。比如说你从个人出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有别人,那就不是一种狭隘的个人化写作。我觉得应该有一种宽阔的个人视野。这个视野不能是公共的。像《妇女闲聊录》吧,它的确是对外部世界的倾听和纪录,但它只是我向外界张望的一个心愿。所以我并没有按照批评家对我的期待来写作,这是比较欣慰的一件事。

南方都市报:小说的上部具有自传色彩,可以和《一个人的战争》作比较,同样是写个人内心生活的,你自己有没有感到它们的不同?

林白:对,这两部小说完全可以作一些比较。很明显,《一个人的战争》更个人,完全是女性那种幽深、隐秘的个人内心生活,包括心理的、内在的、冲突的、黑暗的种种因素。《致一九七五》就明朗得多,它写到了很多人物、场景,是渗透着他人生活的个人生活。虽然还是个人化,但已经不一样了。我觉得这跟我这些年来写作的变化、个人心理的变化都有关系。像你说的,写作变得明亮宽阔了。

南方都市报:除了个人化写作,“女性主义”也是常常用在你身上的一个标签,你对它的态度是什么?

林白:其实我并不了解女性主义理论,被贴上这个标签我觉得也没关系。但我觉得女性主义是需要质疑和反省的,它应该是一个严肃的话题。比如说女性主义应该是一种选择,但在中国大多数中下层妇女肯定是没有选择余地的,生活要你怎么走就怎么走。我认识好几个农村妇女就是被生活所迫卖淫的。所以说女性主义是比较贵族化的。就我自己来说,作为女性作家,我肯定对女性的命运、情感、生活更关注,也更熟悉,也会写到。但我并不是从女性主义出发来写作的。有些搞女性主义文学研究的人,她愿意把我的作品当作女性主义的文本来研究,那也没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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