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真实不等于艺术的真实。如何让纳粹将军霍夫曼帮助金玲营救反战人员的行为具有内在的逻辑性及可信性,这是摆在我面前的一大难题。
为此,我从几个方面来为他的行为进行铺垫。首先,我设计霍夫曼在中国因车祸住进金家,使身为骨科专家的金玲父亲对霍夫曼有着救命之恩。其次,我把霍夫曼妻子写成一个善良而富有正义感的音乐家。当他们十六岁的儿子应征入伍时,她让霍夫曼向上级求情留下儿子,却遭到霍夫曼的拒绝。他们夫妻间开始了一场激烈而深刻的对话:
米丽亚:“亲爱的,瓦尔加才十六岁,他还是一个孩子,请你向上级求求情,让我们的瓦尔加留下来吧。我不能没有他,他还没到入伍年龄……我求你了,亲爱的!”
霍夫曼:“米丽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应该知道你丈夫是德国著名的将军,一个将军怎么能在国家最需要的时候,去为自己的儿子说情,不让儿子上战场呢?你难道不明白这不仅是在教唆儿子临阵脱逃,而且也在教唆他贪生怕死吗?”
米丽亚气愤地:“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希望失去我唯一的儿子!因为他还没有到入伍年龄,他人生的路才刚刚开始!我不希望他小小的生命,被葬送在该死的战场上……”
霍夫曼:“如果我们真的失去了儿子,也不要太难过,因为我们得到的是整个欧洲……”
米丽亚:“不!我宁愿要我的儿子,也不要什么欧洲!因为欧洲并不属于德国,而我的瓦尔加却是我的!他是属于我的儿子,我绝不愿用我儿子的生命去换取别人的国家!”
他们的儿子被送往前线了。他们在柏林的家被盟军炸毁,他们夫妻间又有一场生死对话:
霍夫曼惊呼着扑向满脸血污、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妻子,痛心疾首地喊道:“亲爱的,我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米丽亚:“瓦尔加……我的儿子……真的是你吗?”
霍夫曼:“亲爱的,我是霍夫曼……”
米丽亚:“啊,是你?拜托你……”她艰难地张开一只手,只见手心里握着一张沾满血污、皱皱巴巴的纸团,嗫嚅道:“这是我留给儿子的最后一份礼物……”
霍夫曼:“亲爱的,你会好的……”
米丽亚:“我们的家没了……”
霍夫曼:“没关系,我们还会有家!战争结束后,我们可以盖更好的房子……”
米丽亚:“我等不到那一天了……请把它交给儿子……这是我为
他……最后一次祝福……”
米丽亚死了。霍夫曼打开那张血迹斑斑的纸团,只见上面是米丽亚创作的一首歌曲《母亲的祝福》,他顿时老泪纵横。这时,天地间回响起米丽亚深沉而哀婉的歌声:“孩子,你走了。你走向战火纷飞的战场,请带走母亲的祝福,祝你平安地归来!母亲将为你拂去硝烟的尘埃,抚平你心灵的创伤!这是天下母亲永远的祝福,永远的期待……”
而霍夫曼脑海里却闪现出米丽亚嗔斥他的声音:“我宁愿要我的儿子,也不要什么欧洲!因为欧洲并不属于德国,而我的瓦尔加却是我
的……”
我觉得从一名纳粹将军妻子的嘴里唱出这首《母亲的祝福》,很深刻,也很耐人寻味。
我们今天写二战,不仅要写出纳粹的残暴及战争的血腥,而且要写出对那段历史的反思。在剧本中,我借用两位纳粹将军的对话,道出了他们极其矛盾的内心世界:
霍夫曼:“我现在的处境很难。元首要我疯狂地镇压、杀人、掠夺!游击队那边又要我放人、挽救生命、施以人道!而我内心整天陷入一种良心与道德、职务与信仰的矛盾之中!我无力抗拒希特勒的命令,又无法保护那些无辜的生命,我只能祈求上帝的宽恕!这种痛苦就像炼狱一样天天在煎熬着我!”
斯普林特将军:“前线战场上接连失败,希特勒就像疯了一样,连连向许多将领开刀……他甚至对几位将领大开杀戒,所以你我要小心,不要成为疯子的刀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