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说王婷的妈妈是“破鞋”,当然那时我还不太理解“破鞋”的意思,在我看来她妈妈的鞋子非常好看,红红的,还有一条细细的高跟,起在候补街的石板路上声音清脆悦耳。
“破鞋”名叫赵萍,是湖北楚剧团的演员,许多人都说她才是胭脂路上最漂亮的女人,风姿绰约,高贵典雅,天天香风袭人,衣着新潮,她绝对不应该是生长在这个地方的人。走在灰暗的街巷中,她永远是人们目光的焦点所在,女人看她是鄙夷和忌妒的,男人们看她是垂涎欲滴的,我多次注意到曾建国看她的眼神都是痴呆状的,口水流得老长。周红梅为此多次骂曾建国,但曾建国总是否认,语带不屑说:“我会喜欢那个破鞋”?别说是周红梅,就算是我也知道他是喜欢的,所以我认为周红梅那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话十分正确。
其实,赵萍人很好,她每天都能带回来很多好看又好吃的糖果,所以我喜欢以找王婷一起做作业的名义去她家玩。后来我发现高启也喜欢。赵萍一概微笑着欢迎,她说我们婷婷笨,作业不会做你们就多帮她。她还喜欢给候补街巷的孩子们看手相,并一一预知他们的将来,但是她的预测都不准。比如她说肖水生会成为一个警察,结果呢,肖水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混混,还预见我会将来会发财,但我直到现在仍然靠借钱度日。还说高启将来会成一个大老板,但是高启却是一个短命鬼,不到25岁就挂了。所以永远不要对一个孩子说他将来会怎样,关于人生谁他妈的能给一个标准答案呢?
曾建国则喜欢以找我回家吃饭的名义来她家,每次都少有礼貌地与赵萍说话,而且曾建国同志还爱脸红,这让周红梅很不舒服,周红梅会在楼上扯着嗓子喊曾火车你这个没脑子的到底吃不吃饭,再不回,老娘拿去喂狗了。曾建国会不耐烦地说来了,来了,烦死了。赵萍则微笑着不发一言,其实一切她尽已洞悉。
后来巷子内有人说我爸与赵萍可能有一腿,以我看来曾建国以一个六级钳工的身份还想沾一点腥,实在是不可能的。据说赵萍是一个上海教授的女儿,她与王婷的爸爸是在下乡时认识的,但是她的丈夫也就是王婷的爸爸后来去了香港找他爸爸或者什么别的地方一直没有回来,她们就与王婷的奶奶一起住在胭脂路一个老式样房里,后来政府将那房子收回去了,就给了他们这样一套一居室作为交换。王婷的奶奶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婆,常对别人说赵萍的坏话,他认为这个儿媳十分的不孝顺。因此她们之间很少交流,有什么话都是通过王婷转达的。其实她们命运都差不多,自己的丈夫都不知所踪了。许多年后,王婷的命运也神秘消失在这座城市中,我几乎走遍全国寻找她,但是没有任何消息,我十分的伤感,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王婷是我的初恋。
在我七、八岁时,每天早上我们都可听到长江对面武汉关的钟声悠悠传来,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总在楼下喊:“曾继来,太阳晒屁股了,快上学去了。”我打开门,总会看到王婷灿烂的笑脸,她总穿着很干净很漂亮的花衣裳,头发上扎着一双展翅欲飞的蝴蝶结,我答应一声像一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的后面。在巷口的时候我们会喊上肖水生,有时高启也会跟我们一起。王婷走在我们中间总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格格的笑声脆响似乎还带着清晨的水气。我很喜欢这种笑声。
王婷大我3个月,她也总是学高启强迫我喊她姐姐,可是我从来不喊,除非她给我糖吃的时候,我每次把糖一塞进口中时就立马翻脸说:“臭王婷,臭王婷。”王婷就会说我是白眼狼,满院子追着打我,院子中有一个块水泥做的乒乓球台,我们就围着台子转,一般情况下她根本就追不上我,但也有例外,我有一次滑倒了,被她按在地上,她压住我,打我屁股,问我投不投降,我说男子汉大丈夫决不投降,她就使劲地抽打,我挣扎的时候,她的手打到我脸上,我鼻子一酸居然流出眼泪,我大怒说我日你妈,我日你的臭B。王婷更生气了,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哇哇地哭得更响了,高启在楼上拍着手大笑说羞羞不要脸,曾继来连女生都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