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埋首写病历，突然有人在我肩上拍了一下，“嘿，牛小咚，牛医生变成人医生了？蛮一本正经的！”

这个贾德振，班上有名的奚落鬼，我姓牛，他就老说我是牛医生，给牛看病的，怎么混进来给人看病来了。

我看他跟着儿科主任来，估计又是妇产科生下的哪个婴儿有点问题，请儿科会诊来了，便回敬他：“你这个‘假医生’，怎么倒做起真医生来了？又跟在主任屁股后面转，跟着高人剽学真经。”

我看着儿科主任离得远远的，才敢说这话，对老师大不恭，还不得打屁股？下个月我就要轮到儿科去，正要栖身在儿科主任的屋檐下呢。

他嘻嘻哈哈笑着，对我神秘地眨眨眼，“你们这里出了世界性难题，等着我们主任定案哩！”

我知道他说的是另外一组管的病人，还真有些复杂，便跟去会诊，也想一睹儿科主任点石成金的风采。

这个产妇生下的是双胞胎，才一个多星期，老二生下时四斤八两，体重轻，抵抗力差，得了新生儿肺炎，抗菌治疗不见好转。老大近两天也不太进食，体温稍高，是不是也传染了？考虑到老二体弱，为了让他尽快好转，昨日已给老二少量输血。谁知老二病情稍稳定，双胞胎的父亲又闹了起来，说是接生时把他的孩子弄错了。

事情惊动了院里，医务科组织儿科、妇产科联合会诊。

老二输血前查血型为Ａ型，老大为Ｂ型，母亲为Ｏ型，父亲刚刚在我院门诊检查的血型报告显示为Ｂ型。谁知这位父亲平时喜欢看些医书，说是他们夫妻俩不可能生出老二Ａ型血的孩子，一定是医院接生时抱错了孩子，害得他们又担心孩子的病情，又担心出医药费花冤枉钱。

再一看孩子，老大白胖，有几分似父亲的样子，出生体重七斤六两；老二黑瘦，出生体重低，面目轮廓既不像父亲，又不像母亲。看过的医生表面强硬，心里着实有几分慌神。妇产科主任暗暗查对当天的生产记录，那天共生了六个孩子，男胎只有这一对双胞胎，接生的助产士明明看见生下的是男胎，生下后还马上抱给躺在产床上的产妇看过了。

婴儿的父亲听不进解释，还是满腹狐疑，“是不是和前后生的孩子混了？”

“孩子手腕上都戴了号牌，生下时打了脚印，当时打的脚印记录和现在孩子的脚印是符合的。”妇产科廖主任这样说，然后又讲到了国外的例子，说一个白人妇女生下一对双胞胎，一个白人，一个黑人，科学解释恐怕是人类的返祖现象。一个白人，一个黑人，两个人种都不同的双胞胎都可以出现，现在你的小孩只是皮肤上有些差别，相比之下，那就不算奇怪的了，医学上还有很多解释不了的现象。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老二的病尽快治好，老大的病情查明，所以我们请了儿科的高主任来会诊，孩子的健康要紧。

儿科高主任给两个婴儿详细地检查，向家属、护理和我们实习医生询问一些病情情况。孩子的父亲显然更关心的不是老二的病，阴郁着脸走到一边去了。

看完病人，一行人都来到医生办公室，关起门来讨论。妇产科廖主任指出要复核产妇、婴儿的原始资料，重新查血型，并要督促双胞胎的父亲重新查血型。儿科高主任谈了两个婴儿的治疗意见，老二出生体重低，原本体弱，恢复是要慢些，做药敏试验，改用针对革兰氏阴性菌作用强的头孢类抗生素。这样的场合，一般都是大腕级的医生、主任发言，我们实习医生只是听，不知今天廖主任是要广求意见，还是有意考我们，突然问我们实习医生还有没有什么想法。

贾德振举手发言：“我有一个问题请教老师，是不是婴儿的父亲不用复查血型了？母亲是Ｏ型，两个孩子一个是Ａ型，一个是Ｂ型，始终有一个不是他的，反正我们医院都有错。”

高主任问：“嗯，是这样吗？其他同学对这事怎么看？”

我说：“还有一种可能性，如果查出来这个男的是ＡＢ型血，那么一切都可以圆满地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