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视学问具有积极性,但是过分强调学与习的结合,就会走向消极一面。要弥补儒家的这一缺憾,就必须尊重为学问而进行的学问研究。下面来看由学习所带来的愉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其中强调了社交,这在近代生活中是必不可少的。有了社交这一润滑油,近代社会才能灵活运转。社会应是开放的而非封闭的——《论语》对此也是认可的。
儒家的理想是成为通晓六艺的全能人才。然而在近代社会中需要各个行业的专项人才,所以儒家对技术的歧视态度必须纠正。
儒家原本专门从事丧葬,不应歧视专项人才,但进入科举时代后,对技术的歧视被逐渐加强了,所以这不应是儒之罪过,而是科举之罪过。
科举制度制定之初,对专项人才并不歧视。“科”即科目的意思,科举的目的便要在各个领域中挖掘出有才之人。唐代科举中设有秀才科、明经科、进士科、明法科、明字科、明算科等。顾名思义,法律、书法、数学等专业都在考试之列。
秀才科,每年只有一两个人可以通过考试,因此最具权威,但是很快便被废除了。受试者由州长官推荐,为了防止随意推荐,便规定被推荐之人若未通过考试,那么推荐人即州长官就难辞其咎。因此,几乎没有人愿意推荐考生,这项科目不久便被废除了。
明经科,是为选拔通晓经史(经书和历史书)人才的考试科目。考试中设有口试,专门考察受试者的记忆能力。秀才科被废除后,明经科曾一度博得了众多人气,但是由于只强调记忆力,人们很快便对此失去了兴趣,由进士科取而代之。进士科主要是考察诗赋才能的科目。除文学才能外,也考察诗中典故的运用,因此强调大阅读量。
到了宋代,进士科仍然最受关注,其他科目考试的分量也不及进士科,于是逐渐被废止了。因此所谓的科举考试不过是进士科考试,当初希望集聚各个科目才能的计划在后来看来很是滑稽。
然而,与其说是科举之罪,不如说是权威主义之罪。进士科在成为最具权威的考试之后,其他科目便再无人问津。权威主义在全世界都是共通的,为政者为了提高自身的权威,必然会助长这种风气。中国由于长期以来保持这专制强权帝政,因此和其他国家相比,权威主义自然要更为强势。
11世纪后半期,王安石( 1021—1086)意识到了科举考试存在的弊端,主张通过学校教育来选拔官吏。然而科举已经成为“权威”,不可能动摇,于是废除科举考试科目中的诗赋,将经义、论、策作为考察的重点便成为改革的焦点。
幸运的是,有关科学技术的研究被保留了下来。
朱子学主张“格物”,这便是与科学技术有关的因素,同时儒教中与科学相关的也只有朱子学的“格物致知”。
中国科学史权威李约瑟认为,中国科学技术源于道家。炼制不老仙丹的道家思想中孕育了科学的萌芽。养气便属于道家思想,其根源与科学有关。
儒家也提到了道家所重视的“气”。朱熹认为,存在世界是气的海洋。“道”、“理”、“气”是朱子学中的关键词。因此,儒教不仅与道教融合在了一起,其中还包含了佛教的因素。最终“儒”发展为与中国等身大。
对于近代化发展,儒教既发挥积极作用,也起到了消极作用。经历过百年岁月后,儒教从恶人变为善人,因此称其“无秩序”也不为过。
新儒学发现
自祈雨的巫师时代起,作为丧葬的执行专家在各地巡游,接受遗族咨询,为其提供生存指南。到了孔子时代,这些思想终于以“儒”的形式得到了认可。自此开始了儒的嬗变历程。
孔子之儒自那时起也开始发生蜕变。御用之儒、哲学之宋儒,以及后来系统化的朱子学、阳明学,都可以说是“儒”的各个流派。相对于原始儒教,这些被称为“新儒教”。
黄宗羲( 1610—1695)出身于阳明学派,但并未受阳明学所限。他在《明夷待访录》一书中,出于对清朝体制的顾忌,压抑了自己的思想。三十多岁时,沦为亡国之民的他返回故里,过起了学究生活。黄宗羲作为一名致力于匡扶明朝的热血男儿,著有《日本乞师记》和《海外恸哭记》等书,甚至曾东渡长崎请求日本援助。
阳明学属于唯心论,主张顿悟——即在一刹那觉悟。明末儒学研究倾向于主观和空洞的观念理论,黄宗羲对此极为批判。他主张客观的实践理论,批判帝权,宣扬民权优先,崇尚个人自由。在那个时代能够表现出这种批判精神,需要极大的才能和勇气。
清末革命派人士对黄宗羲的评价极高,称他为“中国的卢梭”。而实际上黄宗羲比卢梭出生早了一百多年。
新儒学,实际上是将原始儒学中的批判精神、民主主义式思维方式和个人主义鲜明地提炼了出来。
王夫之( 1619—1692)也是位知名儒者,世称船山先生。他出身于朱子学派,但是对朱子学也持批判态度。他在《黄书》中提到,政治不是皇帝的私人财产,应当以民众为主,按照天下公理来施行政治统治。他的自然唯物论哲学——氤氲生化论认为,天地之间充满了气,理存在于气中,这与朱子学将理和气作为异次元不同,属于哲学唯物论。另外,他具有极端的民族主义倾向,是中华思想的鼓吹者。明亡后,他曾参加了反清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