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伤感,他老早就设定了自己的人生轨道,根本没她什么事,就是现在需要她冒充一下他的女朋友而已,冒充完了,两人该干吗还干吗,他不会因为她帮了他的忙就改变他的人生轨道。如果她想跟他在一起,只能是她改变自己的人生轨道。
如果她是在电影上看到这里的一切,她会觉得很好笑,会嘻嘻哈哈地对一起看电影的人说:"这什么地方啊?太老土了,完全没进化嘛!"当她身临其境地来到满家岭,亲自过了满家岭的生活,她就不觉得好笑了,一切都显得天经地义。
也许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活法,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地方的人认同某种活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地方的人可能不理解另一个地方的活法,但如果深入到那个地方,在那里待久了,就会被那里的活法潜移默化地影响。
城里人看山里人,看不明白,觉得很好笑,但也许山里人看城里人也是这样,同样看不明白,同样觉得好笑。只有满大夫这种两个世界都生活过的人,才有资格评价哪里的生活更好,而他很明显更喜欢满家岭的生活。
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满家岭的生活,也许暂住两天没问题,但如果一辈子住在这个地方,恐怕还没那个能耐,没商店逛,没电影看,生了急病恐怕还没抬出山去,就死在路上了,女的更苦,还得下田,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回到他家,他妈妈已经把午饭做好了,正在等他们回来吃饭。这次没吃肥肉面,吃的是一种稀粥,有少量的米,多数是一种她叫不出名来的淀粉类块状物,听他说是山薯。
她尝了一口,觉得很好吃,山薯嚼在嘴里像红薯,有点甜味。午饭有三个菜,一个是炒得绿油油的蔬菜,还有一个是一种褐色的蘑菇,最后一个是一种粉红的肉块,比猪肉的纹路粗,有股烟熏味,很香。
她边吃边问:"这是什么呀?真好吃。"
他一碗碗指着介绍:"这个是山蕨,这个是山菇,都是我妈在山上采的,山鸡是我爸猎的,我妈熏的。"
她啧啧赞叹:"真好吃!比菜场买的东西好吃多了!"
他妈妈又在跟他嘀咕,他翻译说:"我妈说家里还有两只山鸡,都给你带回去吃。"
她喜出望外,但一再谦虚:"那怎么好意思?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别客气,我们要吃的话,我爸再猎几只就行了。"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他对她说:"你昨天说想洗澡的,我们现在可以到后山的塘里去洗。"
"好,等我收拾一下东西。"
"收拾什么东西?"
"不用带洗发香波什么的吗?"
"不用,别把塘里的水搞脏了。"
她还是去收拾了一个包,里面放了毛巾和换洗的衣服,还藏了瓶洗发香波和一块香皂在里面,都是她先知先觉从城里带来的。
水塘在山后,离他家不远,但照例是背一段,走一段。等她来到跟前,才发现不是她想象的清凌凌的泉水,像浴室的蓬头一样飞流直下,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塘",已经有好些人煮饺子一般地泡在里面了。
她惊讶地问:"就在这里洗?"
"嗯。"
"这水多脏啊!"
"瞎说。这水干净得很。"
"这么多人,还有好多男的?"
"都是岭上的人。你要是怕的话,可以不脱衣服。"
他开始旁若无人地脱衣服,指挥她说:"你跟着我干什么?你是女的,要到那边去。"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水塘的另一边也有一些人头在攒动,估计是岭上的女人们,于是走了过去,穿着衣服下了水。
那些女人都好奇地看着她,她赶快把身体闷进水里,只留个脑袋在外面。她的衣服不肯闷下去,部分浮出水面,好像救生衣,把她往水上拉。她看了看其他人,都没穿衣服,但因为水里有一些细细的颗粒状的东西,塘水并不透明,看不清那些女人的要害部位。
她受了感染,偷偷在水里脱了衣裤,扔到岸上去,也学那些女人的样子,躲在水里搓洗自己,只露个头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