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群,男,1984年生,山西运城人。2007年毕业于防化指挥工程学院,学的是经济,属于军校的地方生。毕业后先是在百度公司做销售,现在国贸一家公司做手机系统编程。
邓锟,男,1984年生,山西运城人。2007年毕业于昆明理工大学生物医学工程专业。做过医疗器械销售,与自主创业的同学一起做过公司,被传销组织骗过,2008年末为了爱情来到北京,现供职于中关村软件园。
2000年中考之后,成绩本来不错的狄群没考上省重点,回到了县里的高中。
上初中的时候,同学跟他说:“三年爬华山,运气翻一番。”为了考上省重点,他们就每年都乘三个多小时的车从运城去陕西。夜里爬山,每个人手里拿一根荧光棒,从山底到山顶,微弱的光连成一线,狄群他们就跟着这道光线一步一步缩短着与顶峰的距离。待到荧光棒的光芒被天光吞噬,他们刚好站在山顶,眺望从天边喷薄而出的朝阳。那个时候,少年狄群意气风发,壮志在胸。三年后,同学运气果然翻了,狄群却没翻成。从那以后,他再没有爬过华山。
2009年3月28日,当狄群站在唐家岭出租房的楼顶上,在明媚的阳光下回想起这些,已又是8年过去了。
这是狄群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爬上唐家岭出租房的楼顶。此时的狄群,大学毕业已近两年,在国贸一家公司做手机系统编程的工作。毕业之后就住进唐家岭,他目睹了这里由一个村庄变成现在出租房林立的模样。
在这里住了两年,狭窄的楼道,阴暗的房间,到处都是压抑的色调,他从来没有想到在顶楼的天台上还有这般灿烂的阳光。站在这阳光下,鸟瞰唐家岭,远远近近的出租房房顶上,一面面五星红旗记载了那些建筑诞生的历史。他脚下的这栋房子,国旗的颜色已经暗淡,边上撕出了条子,可在去年,这里还是一所幼儿园。
他环视一周,数着视野里在建的房屋:“一、二、三、四、五、六……”这楼一座比一座高,从外地来唐家岭租住的人也一年比一年多,到处都是电焊刺耳的声音,到处都是随意堆砌的建筑垃圾,车一过,尘土漫天飞扬。这里,已经不是两年前他刚来时的那个唐家岭村,它变得村不像村,城不像城。
所幸,狄群不必再忍受噪音和扬尘,也不用每天早起去挤那永远被塞得要爆炸的公交车了。今天,他就要永远离开唐家岭,不再回来。
楼下310房间里,地上、床上到处都堆放着塞满了的袋子箱子,杂物被随手扔在地上,进门都不知如何下脚。墙边,一个大的芬达饮料瓶子里装了半瓶水,里面插着一枝已经变成黑红色的玫瑰。邓锟一边在等狄群的女朋友回来,一边在网上研究“红烧鸡块”的做法。这是他们在唐家岭“最后的午餐”,两人决定做得丰盛一些。
狄群和邓锟,用他们自己的话说,算是“发小”。父母们都是山西运城一家国有企业的职工,在那儿,“几乎所有的人都互相认识”。他们上的是同一所小学、同一所高中,大学毕业后租住在唐家岭,邓锟把自己房间的钥匙给狄群一把,平日里,邓锟做饭,狄群洗碗,开心了一起聊天分享,郁闷了一起借酒浇愁。狄群下班回来刚走到一楼,住在三楼的邓锟就能听出来是他。
2003年高考结束后没多久,他们在一起打牌时得知了分数。于是,狄群北上北京,邓锟南下昆明,狄群学经济,邓锟学生物医学工程。
2007年毕业了,我俩一起找工作。刚开始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我们的学校不是重点大学,就胡找呗。
我大学学的是经济,当初高考报志愿,家里人也不知哪个专业好,只是经常看中央2台经济频道,觉得经济挺好,当时也挺火,就报了这个专业,也不知道出来能干啥。后来找工作,学的东西用不上,只能做销售。跑了几趟招聘会,百度正好招应届毕业生,我就去了。那个工作太累了,就是一天去了狂打电话,拿着客户资料一个一个打,一天能打两三百个电话。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中午休息一小时,下班后还得加班找资料挖掘新客户。周而复始。感觉特别枯燥,工作压力很大,那时候连吃饭都愁眉苦脸。谁都可以做,用不着上大学都做得了。工资底薪一千多,得特别辛苦才能赚到两三千,也没什么提升空间。
我就想转行。转年四月,我辞了百度的工作,以为带着一个大公司的工作经验能找到一份好工作。但发现自己什么都干不了,还赶上又一年新的毕业生出来了。当时,我有一个同学在北航学计算机,他说,哎呀,我们这个专业,毕业最少也能赚四千多,还缺人。我说,做计算机的这么牛啊?他说,要不你也学去吧。就是这么一句话,我便开始留意那些广告招贴,问了好多人,给自己找好一条后路。六月,我交了一万多报了个班,学诺基亚手机系统编程。十一月份学出来,正赶上金融危机爆发,工作一下变得特别难找。我还算幸运,十一月中旬就找到了工作,在国贸一家外企,签了五年的合同,工资也不高,老板说我没有经验,英语不是很好。好在总算有了工作,谁还计较那么多,也算积累点工作经验呗。
我有个同学考研期间住在唐家岭。于是,我毕业之后也过来了,这边房租便宜,三四百块钱一个单间,带独立卫浴的那种是五六百,啥条件的我都住过。
这儿每个月都有拦路收水费的,10块钱一张水票,买了,一个月便得安生。
(狄群自述)
我来北京是为了女朋友。她是我的小学同学,后来他们举家搬到了北京,十几年没见。我找她的联系方式找了两年。上大学的时候,我们有了联系,慢慢就好上了。我差不多每天给她打两个电话,一个电话能打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最长一次打了八个小时,从晚上七点打到半夜三点,早上六点醒来又接着发短信,最多的时候,一个月发了2700多条,全是跟她。有一次,我打算来北京看她,当时我的同学把他们所有的奖学金都给我,一共三千多吧。票都买好了,却赶上物理期中考试,没去成。后来我提出了分手。我知道这一次伤她很深,但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分手的理由。
毕业后,我来北京找工作。2007年7月27日,她无意中给我打了个电话,恰是我来北京的第一天。八九月份的时候我们才一起吃了个饭,然后再没了联系。
跑了一个月的招聘会之后,8月23日,我开始在某医院的一个医疗器械中心上班。做到27号,我拿到了第一份工资,323元。
来北京时我只带了夏天的衣服,没钱买,就一直挨到9月27号发工资,才买了一件外套,一个腰包,花了一千多块钱。
10月中有一天,一个云南的同学搞错了号码,打到了我这里来,我们干脆聊起来,他说他在广州做医疗器械维护,一个月两千多块钱。当时正赶上广交会,他说公司比较忙,缺人手,叫我也过去做,还说公司叫“宏鹰”。他普通话不太好,在电话里,我听成了“宏远”,这不是个大公司嘛,要是能做与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岂不是很好?他说不要跟别人说,机会有限,怕别人知道了都来找他。这个理由我也理解。于是就说我去。他催得很急,要我周末就赶过去。
当时我恰好听说有个大学同学刚从广州回来,说是被传销组织骗了,便托云南的同学帮忙打听情况。后来得到的情况证实,这人正是被在广州的同学骗的。但是阴差阳错,我还没能得到这个消息,就已经坐火车南下广州了。
但我走之前还是留了个心眼,跟狄群说好,如果我打电话回来说“这儿很好,你也来吧”,那就说明我被传销组织骗了,让他马上报警。
从广州火车站出来,同学和另外一个当过兵的人把我带上了去东莞的长途汽车。他们把我带到了一个三层的小楼,我走到哪里都会留意周围的情况,那儿有条运河,河对面是家乐福。第一天去了,我们一桌10个人一起吃饭,我也没太在意。第二天早上我说我们去单位看看吧。同学说今天休息,就和另外一个女孩把我带到了公园里。他们跟我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给我出脑筋急转弯。后来我才知道这算是入行之前的“考察”。后来“主任”找我聊,她一开口我便起了疑心,她说“我们公司现在做的这个东西,很多人都存在误解,我们采取的是直销的形式”。我心里想,被误解的直销不就是传销嘛。后来不管他们再怎么说,我都带着抵触的情绪。当天晚上吃饭,10个人变成了20个,一个屋子里住这么多人,肯定有问题。这更加证实了我的判断。
我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反抗越激烈,越是走不了,于是就表现得很顺从。
传销组织里的人叫他们住的地方“家”,一个“家”里住二十几个人,有一个“主任”。那里实习的是军事化管理,他们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半在三层的大厅里做早操。吃得很差,为了省钱,他们总是买一些快要坏掉的东西,总是吃白菜、土豆,基本上没有荤菜。为了让我能融入这个家里,他们也让我做饭,但是油不能倒多,削皮不能削得太厚。他们吃饭都习惯给别人夹菜,这是我最不习惯的一点。我吃饭比较大咧一些,比如说我坐在椅子上,喜欢把脚架起来,用脚踩着椅子,那里就不让,说怕把椅子踩坏,属于浪费。我有时喜欢把碗放桌子上,这样也不行,要端起来吃。规矩一大堆,越说我越反感。早饭后开始上课。第一天,他们给我安排的计划是“了解行业”,找了五个人跟我聊天,劝我交3600块钱。
狄群跟我说,他有一个哥们儿进了传销组织,在里面呆了半个月,说动了三个人跟他一起跑了。我当时就想,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就跟他们较量较量。其实人都是这样,只要你懂得比他们多,他们认为你有本事,就会听你的。最后他们没把我说服,倒是被我劝动了。
后来主任便不让我多说话,换成了经理级以上的人来教育我。
我刚来的时候给狄群打电话,他没有接到,后来他再给我打,没人接,他就急了,发短信说“赶紧给我回话,再不回话我就报警了”。因为他们拿走了我的手机,会以我的口吻给我的朋友发短信。他们给狄群回短信说:“你不要着急,我的手机没费了。”狄群说:“你放屁,他手机里有多少钱我还能不知道啊?你根本就不是邓锟,如果你是,我问你,我女朋友叫什么名字?”这边的人答不上来,就没敢再回消息。
后来狄群在北京报警,警方说这是工商局的事儿,不管。他又联系了我们在东莞的朋友。我借着“给家里报平安”的名义,给朋友打了电话,说“你放心,这周六我一定会见你”。但我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长期抗战,半个月到一个月出去。哪怕是死了,也比窝在这里面强。
没想到周六“主任”找到我,让我收拾东西走人,他怕我再忽悠几句,里面的人全都动了要走的心。
出来以后,我在东莞的同学那儿呆了一段时间,12月份回到北京,把被骗的经历跟单位一说,便从单位辞职了。
我当时的想法是要考研,考云南物理研究所,学光学,就离开了北京回到家里,吃吃喝喝中过了年。2008年2月份,又回到云南开始准备复习。这时候,一个朋友在玉溪开了家公司,叫我过去帮忙,做总经理助理,考研的事情便又放下了。
这期间,女朋友要来云南玩,公司给我批了三天假,我陪她去昆明、大理、丽江玩了二十多天。那段时间,我们又和好了,在分手四年之后。我和她约定,两年后我一定会去北京,在那里买房子。
2008年12月27日,把来云南旅游的妈妈和小姨送走以后,突然想和她过个元旦。匆匆忙忙收拾了所有的东西,12月30日,我坐火车再次来到北京,不知是什么力量让我一个人就把笨重的行李从火车站搬回房间。这一次来,我没有打算再离开。
那段时间,每天中午或者晚上和她一起吃个饭,就是这样,感觉还算好。一直在讨论工作的事情,因为住在唐家岭,偶然的一次机会,陪朋友的女朋友去一家公司去面试,经理说:既然来了,就一起聊聊吧!结果,我面试上了,朋友的女朋友没有。经理对我的评价是:有想法,不是看的书多想得多,就是真的经历了太多!我想,是后者吧。
公司的待遇不算高,开始说是800,后来给我发了1200。那时候,我唯一的想法就是:玉溪公司可以和北京的公司合作软件开发,玉溪公司有接项目的能力,但没有完整的开发团队;北京有平台,也可以打开云南市场。互利共赢,总是公司最希望得到的合作模式。我想以我的方式来做这样的一个事,也许在两个公司合作了以后,我会选择离开,为自己的未来做自己喜欢做的一些事……
准备过年了,朋友都要回家,我却没有选择回家,是没脸回家。出来了两年,还依旧是一事无成。想好好学点东西,一个人静静地看看书。
大年三十的晚上,在唐家岭的出租房里,一个人对着电脑,两斤饺子,一瓶二锅头,心里有些空,外面的鞭炮声,每一声都炸痛了我的心!七天,我基本上没有出过门,没有和人说过几句话。女朋友说,过年家里要来人,你去庙会看看吧。可我一个人真的不想出去,不想说一句话。我给自己两年的时间,我要在北京买房子。我要实现我的承诺。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时常会吵架,有时候是天天吵,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够好,我只有一颗爱她的心,却在很多方面达不到她的要求。北京人和外地人的差别,不仅仅是心理上的。那时候,我似乎觉得自己得了神经衰弱,她交代的一些事,我会突然忘记,想不起她叮嘱我的那些话。可我知道,我对她的责任!四年前我的那次背叛,深深伤害了她!这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我尽量小心翼翼地爱着她。
全新的工作,我也想以自己的方式来处理问题。很多人说我依然是个理想主义者,不是那么理性地看待这个社会。我很倔强,我想在自己能控制的时间里,给我遇到的人一个脱下面具放松的机会。我不愿去骗人,也许也是因为我恨骗我的人。可是,现实一次次地刺痛了我。我选择了学习,让我学会这些人情世故,为了我的父母,为了她,为了我的未来,我会努力改变自己。
2月14日,情人节。从来没有过过情人节的我,这一天不知所措。买了一枝玫瑰花,买了一本书送给她,她说她没事的时候很无聊,就是看我们一起的照片,我想看看小说可以调节一下吧。尽管我更希望她的脑子里每时每刻都是我,就像我想着她一样。我等着她,等了四个小时,我没告诉她。我知道她有她的难处,没想到,她不喜欢玫瑰,也许是因为只有一枝吧。我们又吵架了。虽然最后我们还是一起吃的饭,好像没有那么多事一样。我知道:我们的感情出现了危机、我们在一起是那么的自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一个眼神,我们很有默契地知道:我们是值得彼此深爱的。每次她生气,说到分手的时候,我也会放出狠话,可没几分钟,我又想她了。见面,不说话,对望一眼,我们都笑了。
第二天,我去西单退燃油费和机场建设费,她本来说可能没时间出来见我了,不过约在麦当劳见面,我等她,如果她有事就不来了。我想既然下午肯定还要回去,就不要出来了。天冷,她身体也不好,我就没等她,直接去了西单。在电话里,我们大吵一架,我狠狠地摔掉了手机。我们分手了,就是这样分手了。
后来,我想挽回,可是她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消息。等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不管多久,我还是会等她。
晚上回家,看着情人节送她的玫瑰,花色已经开始暗淡。我把它插在塑料瓶子里,希望清水可以滋润这份开始干枯的爱情。
爸爸打来电话说,姥姥病危了,暂时还没脱离危险;爸爸妈妈都下岗了。当爸爸问到我和她怎么样的时候,我真的想哭,我说:“我们挺好的!准备抽个时间回家去看你们呢。”爸爸说,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在北京好好干。电话挂断以后,我一个人走上天台,抽着烟,看着漆黑的天边,像我未知的未来一样。
三个月后,我的工作依旧没有太大的进展。晚上和一个客户吃饭,一个50多岁的北京人,我和他聊了很多,聊到晚上11点多,我依旧不是那么成熟。社会的现实是我必须要去适应的。我认识了很多自己出来做的工程师,都比我小,他们喜欢和我聊天,他们相信我,我也尽可能地帮助他们。我相信:终有一天,我所愿的那些,都会实现。我会向所有的人证明我自己。
我有信心!
有段时间,我似乎得了抑郁症,每天都会失眠,会做同一个梦,会梦见她,会想她。但是在我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之前,我不会打扰她的生活,我希望她是幸福的。我会一直在她身边,我愿意自己化作一颗行星,围绕着她,做她永远的守护神,就像五月天在《温柔》里唱的:“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我依然在路上,为了我的理想和我的目标去努力,就算遇到再多的事、再多的困难,我都不会回头!因为我依然是我……
(邓锟自述)
狄群和邓锟最初住在唐家岭北站附近的平房里。后来大片大片的小楼拔地而起,他们便搬到了唐家岭主干道附近的楼房单间。
3月28日上午,两人最后一次来到狄群租住的房间,卷了被褥,将剩余的杂物整理带往邓锟那边。
狄群最后检查一遍柜子,确定没有落下东西之后,关上柜门。柜门和旁边的墙上零星贴着十几张黄色便条纸,上面是狄群用英文写的词句。
“Good friends shouldn’t deceive each other.”
“I am positive about my job. I am positive of my life.”
“Don’t always complain; remember this: no pains,no gains.”
“I feel strain all the time. And I always cry with myself!!!!! I bore the life.”
“Supporting parents is every adult’s obligation.”
“I omit to study English today.”
……
狄群没有带走这些,就把它们永远留给唐家岭吧。
房东退房时找借口扣下了狄群100元押金。当他们吃力地抱着东西穿过马路,街边音像店的大音箱里,陈楚生用沙哑苍凉的声音唱着:“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中午,还是狄群的女朋友回来亲手为他们做了红烧鸡块。狄群一边吃一边大赞:“好吃,真香!”他喜欢家人朋友聚在一起吃饭的感觉。平日里,都是他和邓锟一起做饭吃。他们买了锅碗瓢盆和电磁炉。再从菜场里买好菜,超市里买一点肉和几颗鸡蛋。每天早上,邓锟会做好饭菜,够两人一顿早餐,还要再给狄群带一顿午餐。
午饭后,三人忙活起来,狄群收好最后几包衣服,把晒在屋顶的被褥抱回来,又忙着下楼叫车。来回三四趟,他们终于把大包小包运到车上。
坐进车里,关上车门,狄群才得空擦擦头上的汗水。车子启动,路边的行人、店铺、未完成的出租房缓缓倒退。狄群的女朋友不由得叹息:“终于离开唐家岭了,永远都不要回来。”
出了唐家岭村口的拱门,车子愈开愈快,两旁的杨树一棵棵从视野里闪过,那座熟悉的村庄终于被远远地甩在后面,消失在车轮扬起的尘幕之中。
车子经过龙泽地铁站,邓锟摇下车窗,路边公交车站周围站满了等车的年轻人,公交车到站,他们蜂拥而上。邓锟笑了,这情景日复一日出现在唐家岭,不挤,就永远别想上车。
来到他们要搬入的小区,还算很新的单元楼与成排的绿树交替排列,没有唐家岭那么多的人,这里安静极了。狄群不禁惬意地说:“你看,以后在这楼下打打羽毛球,多爽!”
东西搬入新居,楼层依旧是三层。客厅,皮沙发,厨房,电视,洗衣机,还有随时可以洗热水澡的浴室,这些都是他们在唐家岭想都不敢想的。
收拾好属于他们的房间,邓锟坐在床上,狄群一屁股跌进沙发,闭上眼睛享受着期待已久的舒心。他伸出左臂,大手一挥:“终于离开唐家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