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老镇酒吧座无虚席,刘德农又一次比我来得早。他从巨大的真皮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大信封来,估计下不来一万。我坚辞不受,但最终还是没有拗过他。
很多人会告诉你,不要拒绝你应该得到的东西,这是生活的法则之一。我想这一万元是我应该得到的。
我提醒他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单独行动,雇几个保镖最好不过了,走夜路的时候要多回头瞅几眼。另外我又提了一些建议,比如弄个电击器之类的防身器材,尽量不要喝酒,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我可不是个娘们儿。”他大笑起来。“那个电视剧还真不错,我从头到尾都看完了。”
我没有笑,只是严肃地盯着他。我想跟他说的是,对他们来说,你不过是个小屁孩。
酒喝得并不多。我只喝了三瓶小百威,他还没喝掉半瓶。我们匆匆告别。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很恼火。从酒吧出来,在冷风中,一股无名的怒火腾地一下在我胸中燃烧起来,而且无法控制这火势。虽然我没怎么受到伤害,但那三个黑西装令我牙根发酸、肌肉发痒。如果是在此刻遇到他们,我相信我会随便拎起一个,狠狠地揍他,把他的脸揍得稀烂,或者把他的手指折断,让他再也无法打人。
看着手中的牛皮纸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一辆出租车。如果你拎着一纸袋现金去酒吧喝酒,不是脑子里有屎,就一定是先天性脑萎缩。但我实在不想为这玩意儿再步行十五分钟走进家里。
司机问我去哪里,我想了想,告诉他先往前开。我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去三里屯,去那儿逛逛,散散心,然后再喝几杯。我点着了一支烟,司机盯了我一眼,但没有反对。
夜晚的三里屯总是莺歌燕舞,霓虹闪烁的酒吧一家挨着一家,不过总体而言,酒吧的数量远远没有拉客的小姐多。我无法忍受拉扯而随便走进了一家。啤酒刚刚送上来,两个黄发垂肩的陪酒女郎就走过来,要我请她们喝一杯。她们穿着典型的小姐装 用类似黑纱的半透明布料做的长裙,露出半个乳房,硬挤出一条乳沟。
“一边去。”我说。
“帅哥,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啊?”其中一个深深地抽了一口烟,鼓起了腮帮子,将烟柔柔地喷到我脸上。
“滚一边去。”
“哼,还没见过这样的客人呢。”
我拿过啤酒瓶,边喝边瞅着她们。她们试图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又实在害怕受到攻击。我很烦,同时又觉得很可笑。这些陪酒妹简直就是一摊黏糊糊的鼻涕,令人讨厌。
但你不能打女人,这是必须的。
一个女人哼了一声走出去,另一个还在那儿站着,跃跃欲试。我继续喝着啤酒。过了半瓶啤酒的工夫,那个刚刚出去的女人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彪形大汉。这厮刮着光头,脖子上缠着一条手指肚粗的金链子,胳膊上刺着一只叫不上名字的昆虫。
“哟,哥们儿,说话挺横啊。”他拖过一条椅子,一屁股坐下,拿起一瓶啤酒就喝了起来。
“我好像没邀请你。”
“哟,今儿还真见识了。挺横。还真横。”他转过脸,看了看站在身后的三位小姐 不知什么时候又过来一位。他看着她们,试图让她们就我“是不是很横”这一点确认一下。她们撇着嘴,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看来今晚她们将不会过得太无聊,而我也将不虚此行。这个婊子养的大块头会让我把憋在心里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凑巧,我以前心烦的时候也曾呵斥过小姐,却从没把一位绿巨人给逗出来。
我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仿佛眼前的这个大萝卜根本不存在。
他慢慢站起身,双手支在桌子上,弯着腰,将那张烧饼脸向我探过来。我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我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下一步的行动。